居澜园一角灯火仍亮,采蘩,独孤棠,姬三,央各坐一方,正说今日发生的事。
姬三听闻独孤棠杀了毕绢,不赞同,“那女人是天衣教的大护法,这么好一个揪出教主的机会,你竟毫不在意把她杀了?而且她能知道多少天衣教的秘密?现在她死了,我们仍两眼摸瞎,处于被动之中。”
“那女人杀害了老大的妹妹,如今终于被找出来,当然要宰了她。怎能让她继续逍遥自在?你一个阎罗,什么时候跟我们是一条道的了?”冷冷的语气从央嘴里冒出来。
采蘩看了央一眼,觉得他这个样子有些奇怪,开口却对姬三道,“恐怕就算留她的命也问不出什么来。白灵死时并未有过挣扎,丁三发现她小指甲没有涂蔻丹,可我记得她十指都涂了,所以白灵很可能将毒药伪装成指甲片,她自己服毒而亡。不管是她自愿也好,还是天衣教主逼迫也好,天衣教里的人绝不像我们想得那么容易招供,更别说大护法了。即便说招,很可能也只是拖延之计。”
独孤棠就更不在意姬三的抱怨了,“听她话里的意思,送到官府反而不能将她奈何,我想里面多半也有被天衣教控制的人,所以她有恃无恐。既然如此,不如杀了。”他也认为对方在拖延罢了。与其在官府手里不了了之,至少现在她死得其所,能慰他妹妹在天之灵,而他自己又能了却一桩心事。
三对一,他没辙。姬三其实心不宽也得宽,这几个长命百岁的都不担心,他一个今日不知明日的瞎急什么。然而,他心情还真不坏。因为能坐在这里,意味着独孤棠给了自己一席之地。他离飞雪楼又远了一步。好极。
“央,我今日见识了你妹妹的脾气。”采蘩提到。
“哪一个?”他妹妹多呢。
“余佳儿。”几句话简述余佳儿打宝丽的事。
“恭喜你,遇到的都是嫡系,所以个个牛气冲天。余佳儿还是余砻的亲妹妹,比余砻更得余求的宠爱。余求本来要把她和太子凑作堆,结果不是太子不愿意,而是余佳儿不愿意,嫌人年纪大,又不够俊。”好像不在说自己家的事,也没有惯常的嘲讽。央漠然得很。
采蘩跟他也认识不是一天两天,奇道,“谁让你心里不痛快了?”
“没谁。”央不答。又对独孤棠道,“我先走了,娘要我回去一趟,不然她又得发疯。”
独孤棠点头,话里有话。“她虽是你娘,也别一昧忍让,孝顺应该,愚孝却傻。”
央拱拱手,大踏步出去了。
“这就走了?事情还没说完呢。”姬三是管着一帮小鬼的阎罗,自有他处理的一套法子。像这样把几件事说了一说。什么应对之策都没有就各自回家找娘去,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没说完,那就明天再说。夜深了。想睡觉,麻秆能撑眼皮,用不上脑子也白费。”独孤棠举杯送客,“你走好。”
姬三看看采蘩,舌尖抵牙。到底也没说出来一起走这句话,起身只道。“可要我召集小鬼来帮?天衣教两个护法死在你的地方你的手里,恐怕他们不会沉默。”
“恐怕他们不沉默也得沉默。白灵供出大护法,以珍珠为诱,引其落入我们的圈套。似乎我们成了赢家。但如此一来,难以解释天衣教主为何会来见白灵。若是知道白灵背叛,理当警告大护法才对。如今只能说明白灵为教主做事,不仅是大护法,连我们都成那位教主算好的棋子了。”独孤棠也起身,不过却是走到了采蘩面前,“如果我们猜测无误的话。”
“好一招借刀杀人。”不用独孤棠多说一个字,采蘩知道他要送她,“如果来见白灵的不是教主呢?”
“那得等几天再说了。除却已死了的,其他人都被关在京兆尹的大牢里。天衣教无论如何都会有些动静,毕竟若那些人招吐实情,那个教主不会高兴的,铲除异己总不能搭上自己。”
采蘩动,独孤棠也动,两人从姬三面前走了过去,旁若无人一般。
“欸,我到底要不要找人帮忙?”姬三想,他还在喘气呢。
“找人帮忙可以,找鬼就免了罢。保你一个已是勉为其难,我可不想保一个阎罗殿。”独孤棠人已在门外,“且小鬼能信否?别让人卖了脑袋,还在数有几颗忠心。”
姬三一怔,但等两人走远才反应过来,不禁长吐一口气。独孤棠答应帮他的话,他就可以正式脱离飞雪楼,也能挡格杀令了。
园里寒冷刺骨,天空云色乌沉,独孤棠手里提着灯,高大的身形挡住呼啸北风。
“你终于还是愿意帮他了。”采蘩不怕冷,穿着风袍却不系帽,任风吹得带子乱飞。
“也不算帮他。他若出一分力,我就还他一分力,仅此而已。我也没自大到以为独自就能对付一个毒教,一个杀手组织,还有师父说的要造反的主谋。只要不是敌人,能争取的力量就争取过来。对于姬三,我不见得全心全意信他,但至少我这里有他需要的力量,暂时会相安无事。”独孤棠突然停下脚步,放下灯盏。
采蘩侧身看他,“怎么了?”
独孤棠伸手捉住了那两根飘带,跨近她身前,将风帽拉过她的额前,轻巧打了个结,“不是一年前那会儿了,何必让自己冻着,非要记住那份罪。”
刹那,就让采蘩视线模糊。还有谁,比眼前这个男人更了解她?
好不容易将眼睛眨明,她语气颇为轻快,“记住那份罪,可以提醒我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