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之后,诏讨使司一带的街区就恢复了通行,见多识广的建康百姓没有多少人大惊小怪,几个月的围城都过来了,对于兵马的调动自然就不会再敏感,至少这些军队的纪律还是不错的,很少出现恃强凌弱欺行霸市的勾当。
解禁之后,街上立时充满了过往的百姓,一个行商模样的男子随着人流慢慢朝着前头走去。他的神情显得有些紧张,手里拿着一个牌子,上面系着一根挂穗,一直走到帅府的正门,看到那些目不斜视的禁军军士,停下脚步呆呆地望过去,心里有些委决不下。
“你有什么事吗?这里不接状子,民事请去那边街上,拐过去有个路口,进去就是了。”见此人犹豫不定的模样,当值的帅府亲兵没有出言赶他,而是善意地为他指了条路。
“多谢军爷,小的这就过去。”男子下意识地将那块牌子拢进袖子里,点头哈腰地退进了人群中,亲兵摇摇头,‘军爷’这个称呼可不多见,男子有着明显的外地口音,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顺着亲兵所指的路,男子来到了那个路口,从这里进去就是一所大宅子,当时被刘禹临时用于自己的府第,撤围之后改做了通判张士逊的办公之所,有时候也会处理一些民事上的纠纷。
他当然不会进去,悄悄地朝后面看了一眼,没有发现有军士跟上来,这才心虚地抹了一把汗,不过片刻的功夫,竟然已经汗湿重衫,那块牌子被紧紧地拽在手里,长出了一口气之后,赶紧收进了贴身的地方。
“杆子,俺瞅着那厮有点意思,先跟着,你去报与社头。”一个敞开衣领露着刺青的瘦小男子朝着蹲在地上的同伴吱唔了一句,也不待他答话,就一翻身上了街道,混进了行走的人群中。
离这里不远的一处赌坊内,吆五喝六的声音此起彼伏,骰子、骨牌、斗鸡、蛐蛐儿那是应有尽有。无数的人围成一个个的小圈子,喊着一些外头人听不懂的话,被称作‘杆子’的那个同伴带着羡慕的眼光左看右看,摸了摸羞涩无比的衣袋,只能恋恋不舍地一路挤了进去。
“见过社首。”场子最里头是一片白地,没有任何的赌具,一堆人簇拥着一个为首的汉子坐在那里,听到他的声音,汉子抬头撇了一眼,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
“这处不是善堂,要想耍子,拿出银钱来,没有就莫来烦某。”杆子不甘心,上前轻声说了一句什么,汉子同周围的青皮们相视一眼,都是大笑起来。
“就你们哥俩,守了多少日子了,哪一次不是看走了眼?这城里每日南来北往的多少人,要人人都是奸细,老子还守着这个破堂子做甚?再不走大耳刮子打将出去。”说着,上来几个人将他半推半拉地赶了出去。
“直娘贼,狗眼看人低,等着吧,总要做出事来,到时候才教你们这些杀才识得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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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手段。”他恨恨地骂了两句,却不敢让人听见。
回到分手的那条街上,那个同伴早已经不见人影,他顺着之前的方向一路寻过去,直到一处巷子口,才碰到了蹲在街边的同伴,见他一个人走过来,诧异地看看身后,却没有吱声。
“晦气,人没找来,还挨了那些狗日的羞辱,你这里怎样?那厮真有可疑处,莫要看走了眼,白白耽误功夫不说,还落得人笑话。”
其实不光人家那么说,就他自己心里也是不托底的,奸细两个字又没有写在脸上,这些日子以来,被他们怀疑的不下百人,到最后一个真的也没有,这种活哪有敲诈勒索砸人场子来得痛快,可这是小乙哥亲口吩咐下去的事,又有哪个敢怠慢了去?
不过这帮人本来就是闲极无聊才会去当混混的,倒也无所谓乐意不乐意,特别是像他们俩这种挨不着青楼赌档的无根之徒,万一走了大运逮上一个,岂不就是晋身之资,要知道这可不是承平之时,在城中打架斗殴都可能会掉脑袋的。
瘦小男子眯缝着眼睛没有说话,既然没有了后援,只余了他们哥俩,说不得就要行行险了,跟了这么久,对方是不是真的有可疑,还真看不大出来,但可以肯定是个外地人,但凡这种人天生就有可疑之处,眼珠子转了几转,计上心头来。
“一不做二不休,你我干脆......”
“你疯了,害他性命,要砍头的。”见他突然目露凶光,杆子上前一把捂住他的嘴,低喝一声。
“胡说什么呢,哪里就要他命了,我是说一会等他出来,你悄悄跟上,我去搜他的行馕,不管是不是,他总会有些银钱傍身,到时你我弟兄一分,岂不快活?”瘦小男子一把拿开他的手,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原来是这个打算,杆子放下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是一个不大的巷子,里面当头就是一家客栈,不必说那人肯定是投宿去了。这一等就没个准了,两个青皮愁眉苦脸地蹲在街角,本地的百姓一看就绕着他们走,弄得好不尴尬,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人家是纵横街头,他们却活似乞儿一般。
“几时了?”
离着这里两条街距离的招讨使司后堂,李庭芝猛然醒觉,一睁眼就开口问道。话一出口才看到窗外还亮着天,看来自己并没有睡上多久,一撑手臂想要会坐起身,被人从背后按住了肩头,力道之大,竟然让他动弹不得。
“天还没黑呢,躺着去。”能对他这个万人之上无人之下的大帅毫不客气的,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