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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过来。”
孟尝君的声音声沉浑厚,带着一丝慵懒的强硬,突然打断了陈白起。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深深,不辨其意,唯有谨言慎行。
陈白起的出现,首先自然是一张容貌最引人注意,不少人觉得她长得面熟,毕竟昨夜有不少人见过她跳舞,只是眼下她洗了妆容又换了一身男装,气质变化太大,一时不少人难以朝那方面去联想。
第二则是她的身份,虽怀疑是门客,他们却不曾见过,而孟尝君好似也没有介绍的yù_wàng,一时之间她的身份问题在他们心中打了几个来回。
陈白起起身,在周围看了一圈,发现都横七竖八地坐满了人,唯有孟尝君身侧有一个位置。
他刚才喊她过去。
陈白起迟疑地朝他靠近,在其空位处停顿了一下,见孟尝君并无反应,这才从善如流地跪坐下来。
安静地跪坐在孟尝君身侧,发现旁边正坐着一个胡子拉茬,神色间颓废的中年汉子,他骨架很大,但身上却无结实的肌肉,手中宝贝地捧着一柄铁锈断剑,整个人半睁着眼,似醒非醒,似睡非睡,摇晃着身子,打着拍子,像是根本不在意谁坐在他身旁。
她的对面,则是坐着一个老头,他头发花白,眉宇间的皱纹深壑难填,身子骨比她更瘦小,就像只剩一个骷髅架子似的,颧骨突起,唇薄鼻尖,穿着一件厚实的杂色氅裘,愈发显得颈细手枯。
其它人陈白起只粗略扫过一眼,便收回视线,只因这两人气质不一般,加再上与她坐得近,她才多关注了一些。
一坐下,陈白起便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在不清楚孟尝君将她喊来的目的前,她还是静观其变。
“关于这漕城刺客一事,尔等商议过了,可有决策?”孟尝君在陈白起坐下后,便说话了。
陈白起眉眼一动,偏了偏脑袋,看了孟尝君一眼,暗道:他们是在商议孟尝君先前遇刺一事?还真是……速度。
底下诸人这才收回目光,恢复了先前的嘈吵,纷说纭纭,有叫嚣着蝼蚁之说,声称刺客再多亦不过是他们这帮江湖剑客的下酒菜。
也有不以为然之说,声称之前遇见的刺客不过是偶尔为之绝非日常,毋须太过杞人忧天。
当然也有暴戾手段之说,认为君王一怒,伏尸千里,搜查出全部与那名刺客有关或有嫌疑的人,将他们通通杀、杀、杀。
其中唯有几个给的建议比较靠谱。
“既是刺客,必有首谋,习武之人身藏戾气,藏于侍卫之中便为隐患,何不让主公身边一些不亲信之人,都暂时软禁审问,看是否有线索?”那捧锈铜断剑的中年汉子一副没睡醒般打着呵欠说道。
一面容刻薄,两颊无肉的士人却道:“毋须软禁,刺客盟的刺客皆受有严格抗刑训练,只当斩杀之更妥!”
长得像骷髅的花白老者则抖唆着身子骨,颤颤巍巍道:“老夫却觉得都不妥啊,此事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敌方手都敢伸到主公最亲近之人身上,倘若贸然出手,只怕……会惹得对方狗急跳墙,更何况,眼下敌我难辨,敌于暗,我在明。”
众人闻言甚觉有理。
“倘若主公消息确切,如今漕城皆有敌伏,除非主公从此不出门,否则难勉会出现意外。”
“有我等护着,何人胆敢放肆!”
“明枪好躲,可暗箭难防啊。”
底下再次七嘴八舌,孟尝君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他斜眼瞥向一旁的陈白起,眼眸微弯,桃花卧蚕,低声道:“可看出什么了?”
陈白起从没见过这么一大群“计囊策”说起话来会跟鸭子一样吵闹,正看得津津有味之时,不防听到孟尝君刻意压低传给她的声音,这才将注意力从他们身上移到孟尝君身上。
厅中吵闹杂辩不断,并没有注意到孟尝君与陈白起交头接耳,不过即使看到,也会刻意忽略装作看不见的。
谁也不敢窥探主公的秘密。
如离陈白起较近的骷髅老者与断剑汉子。
看到孟尝君倏地眯起了眼睛,红唇色绯,那狭长的眼眸看着她透着一种深意。
陈白起怔了一下,仔细辨别,这才醒悟过来,原来这便是他的目的。
先前她跟他说了那样一番话后,他不是不怀疑,也不是完全不信,他这是在试探她的深浅,也是在辨别她之前说的话的真实性。
他在看她的价值,究竟值不值得他将她留在身边。
陈白起在想通一切后,抿唇笑了一下,便低下头。
她没有说话,现在说话太引人注意了。
她的面前的矮几布着酒水瓜果,陈白起抬头,在场上环绕一周,便再度低下头,用手指蘸上爵中酒水,在台面快速划出笔画。
她知道孟尝君正看着她的手指。
“左,十二。”
“右,七。”
写完后,陈白起收回了手,拢起袖袍中,而孟尝君淡淡地看了一眼,便移开了,陈白起偏头,也不知道他是看懂了,还是没看懂。
“毐渐。”
“窦金。”
忽然,孟尝君开口漫不经心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