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空洞府,书房之中。
昔日能够看见天门峰崎岖山路的窗棂外,此时不断的回响着高空呼啸而过的狂风呜咽声音。
宽大的书桌前,这一回换做柳元正捉着青玉狼毫符笔,在一部空白的道书上面以紫金雷纹书写着甚么。
那是《雷霆枢机三十六道章》。
昔年柳元正聆听大道之音,阅尽宗门藏经,注疏而成三十六道章,是五雷仙宗雷道之根髓,诸术法神通集大成之文章。
一朝书成,道章原本已经藏于宗门之内,成底蕴之一,非尚善之大功业,不可观原本。
今日,柳元正以书道之器重新默写这三十六部道章,一旁,魏清秋静立在道人身侧,屏息凝神,参悟着那一个个落于文字的箴言。
大道更易,万古如始。不是所有遗落在茫茫古史之中的法都是善法,不是所有太古时代的经文,都直指真意。
那莽荒的时代,或许大道修来更为蛮霸,但术法神通也愈显粗粝,悠悠岁月,沧桑万古,一代又一代滔滔浪潮打落,方才将一粒又一粒术法神通凝聚成的菁华打磨至圆融与晶莹。
如魏清秋,亦是有着这样的粗粝缺陷,归根究底,她修道于太过久远的岁月,同样具备着那个时代的修士身上的优点与缺点,但又未曾成道,道与法只在身上留下了残痕,无法如同古仙一般,随着时代的变迁,不断的打磨自身粗粝的部分。
今日,她观柳元正书《雷霆枢机三十六道章》,本就是一个融会贯通,体悟古今诸道变化的过程。
或许,这些无法落于她身上的道法痕迹,却能够承载于她的道心之中,成为她底蕴与道识的一部分,为来日真的逆天而行做足准备。
良久时间,最后一个字写罢,柳元正翻手将青玉狼毫符笔收起,自始至终,道人目光始终平和,仿佛不曾为这部道章耗费甚么心神,许是因着洞门前的一番孟浪之言,将最后一个字看到心中去之后,这出尘的仙子也不禁笑了笑,拿话去刺柳元正。
“道友,妾身为你描摹仙府道宫一百九十三卷,最后只换了这部道书,可真真是吃了亏的。”
闻言,道人哑然一笑,又摇了摇头。
“道友,如今还不是你成道的时候,要我还甚么样的因果才足够?重新默一遍这道章,给道友看一遍,是其一,贫道自行体悟吾宗修法走紫府之道的可能,是其二,今日重演五圣道场,复刻于紫府天地之中,尚需片刻时日的磋磨,闲里求忙,是其三。”
听得柳元正将话说得这样浅白,一时间,魏清秋似有千言万语,全都堵在了银牙之后,好半晌,她生生翻了个白眼,却见七情随之而动,说不出的曼妙而不自知。
“原……原妾身竟是个捎带的?”
话音刚刚落下,柳元正却又哈哈大笑起来。
“云婵道友,听了你这句埋怨,贫道才是真的放下了心,松了一口气。”
“分明是在捉弄妾身,这般恶趣,难不成道友还能讲出甚么大道理来?”
“论道法,论修行,我是晚辈,许多地方,或许不及云婵道友,可若是论及人性,昔年未修道时,贫道便以专学而精研,期间繁繁诸万言,林林总总,乃是安身立命,能一路艰难活下来的根由。
直说罢,一雷生,而诸炁沸腾,修雷法者,果真能将自己修成个七情沉寂的人?我不信!道友或许婉约,或许春风拂面,或许古井无波,都有可能,可七情沉寂,这里边,到底有多少,是这些年化身天女的怨气?
道友的过去,贫道无意追溯,可倘若这般的沉寂持续下去,以修行而论,便已经离雷道愈远,今日里道友还想着长生与逍遥,只凭一口不甘之气,能撑到几日?唯见你动了七情,贫道方信,你有成事的可能。”
闻言,魏清秋数度欲言又止,檀口张了又合,终归化作一声叹息,七情消减,出尘中却平添了一分人气。
“闻听道友所言,若洪钟大吕,果然是此道大家,云婵听教了。”
一旁,柳元正的目光又再度落在了那部道书上面,闻言只是平静的摆了摆手。
“道友无需言谢,洞府里随便逛一逛罢,熟悉一下日后潜修之所,贫道再自己坐一会儿,我要重演辅修秘法于紫府天地内,还需数个时辰的缓慢运功,明日清晨,洞府前见面罢,许是能见一见甚么有趣的事情。”
魏清秋盈盈一拜。
“妾身告退。”
……
翌日,清晨。
半天是残星,半天是薄霞。
眺望远空,金乌未升。
绮云洞前的草地上面,柳元正与魏清秋已经静静地站立在悬空洞府的边沿,他们的脚下,便是高耸入云的隽秀山峰。
此刻,罕有的,柳元正原本尽数收敛于紫府天地的道法气息,竟有些细微的波动,展露于外,显照成一道又一道渺冥无迹的雷音。
先天紫府天地内,柳元正重演秘法的过程,已经到了最后,也是最为紧要的关头。
五色神霞以先天紫府为源,辐照整个天地。
层叠雾霭之中,伴随着轰隆的雷声,五色树林的中央天元处,一座又一座闪烁着神辉的道宫在轰然的倒塌下来。
那是昔年开辟在五脏之内的雷圣道宫。
如今,昔日一切的巍峨与鼎盛,皆在柳元正的一念之下毁去了,化作五方之地的断壁残垣,五色神霞在沸腾,漫空中,一道又一道碎石飞溅,最后溃散成一道又一道五雷篆纹,最后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