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这天底下的事情就是这样,一些话宣之于口,不是说给自己听,也不是说给对面的人听,而是说给千里之外的人听。
而此时,撕裂虚空,身形显照在齐云仙派上门上空的乾元仙宗掌教真人,却脸色苍白的看着那显照的光影,听着那隔着岁月帷幕显得有些朦胧模糊的声音。
这一刻的掌教真人,巴不得雷师和柳元正没有说过这句话,巴不得他们忘却永年道子的生与死。
甚至在某一瞬间,乾元仙宗的掌教真人,更希望永年道子早已经死在了云法天河上空,甚至最好,是死在雷宗元易的杀伐手段里!
哪怕是死在大玄天王的手中,对于乾元仙宗而言,都已经是这万古一世争局里无法抹去的污点。
也就是如今众生争渡,绝天地通,乃至于气运长河决堤,一切善恶业力无从在闪瞬间映照于圣地大教自身。
可饶是如此,掌教真人驾驭着镇教道器,也已经感应到了宗门底蕴的剧烈震动。
气运长河决堤崩溃,并不意味着一切因果都在此世被抹去了,更相反,此时无有映照,不过意味着秋后算账而已,待得定鼎中宫的时候,那滔滔业果,终究还是要找到乾元仙宗的身上来。
支撑起圣地大教,也许需要一代又一代的天骄妖孽们穷极心力的累积,可毁掉一处圣地大教,也许往往只需要在紧要关头里,出那么一个悖逆之徒!
正如当年无量量劫之中的太华仙宗一般。
可彼时,还有正瑜道子在,依着自己和雷宗元易的交情,邀了人家赴太华法会,生生将几近崩溃的气运和底蕴给救了回来。
然而至于今日,乾元仙宗的掌教真人想了又想,却只觉还不如昔日的太华仙宗。
至少这一回,是真真的恶了雷宗元易道人,在法会上面惹事儿,同样也恶了齐云仙派,这背后牵连起来的便是中土玄门一系,更不要说,坏了七子于道河之上参道悟法的无上机缘,进一步交恶的还有玄元两道!
怎么想,这一回都是举世皆敌的局面。
此时间柳元正与雷师一应一合,更是彻底将乾元仙宗推上了绝路。
原地里,愈是思量着,掌教真人的脸色便愈是苍白,最后,真人疲惫的闭上了双眼。
早知道今日如此,当时在主峰道殿里,便该先一步了解了这孽徒的性命!
悔不该当初。
……
与此同时,云法天河之上。
师徒二人做过了这么一场戏之后,一应都交代了下去,柳元正也不再多言说些甚么,兀自淡然的一笑,旋即便引动了无量玄光,洞破须弥的瞬间,道人的身周显照万象雷霆剑轮,雄浑的无上法力支撑起一道又一道的雷霆剑气,化作逆溯光阴岁月的力量,随即一步踏在虚空之处,越过了岁月的帷幕,身形消失在了幽暗寂无之中。
迎接柳元正的,是无垠的寒冷与幽寂。
是真正万象不存的虚无。
踏在路上,身裹着雷霆化作的无上遁光,紫府天地之力凝炼为无形的霞衣,兜转的万象雷霆剑轮引动着并不存在的气旋。
此时间,入目所见,几乎教柳元正恍惚中以为回到了阴冥界。
一如昔年初入阴冥界时的感触。
无须群仙晚年的葬曲,无须那野鬼回响在天河上的魂音。
只是这无边的孤寂,便足以淹没一个人的道心与神智。
抬起头来,运转着无上瞳术,柳元正企图远眺路的尽头。
可惜,他甚么都没有看到,那渺远的天边,似乎和脚下之地并没有任何的不同。
这不是昔日在无垠光海之中,透过漩涡的惊鸿一瞥,真切的踏在这条路上,逆溯岁月光阴的力量化作了实质的距离,这注定是一条漫长的路,教人一眼望不到尽头,看不见那显照在幽暗寂无之中的烛焰。
可柳元正却又明白,那烛焰是一定存在的,正如这尘世的一切,这万相的道法,都具备着原初。
那是岁月的起始,也是这条逆溯光阴之路的尽头。
一念及此,道人不再远眺,他收回了目光,随即他在那雷霆遁光之中,朝着远眺的方向,遁空而去。
一息、两息……一日、两日……一月、两月……
对于柳元正而言,这注定是远比昔日打穿道河时更为奇异的经历,甚至于道人脚下的路本就是逆乱岁月的力量所铸就的,所以在沿着这条路远行之后,柳元正便很快的失去了对于时间的概念。
柳元正只是知道自己顶着逆乱岁月的磅礴伟力,已经远行了很久很久。
万幸,八宝玄雷池早已蜕变成为道宝,自己的法力源头之中,万象生生不息,寰宇天心恒易,不竭的无上法力支撑着柳元正身周的璀璨剑轮,以至于面对这样磅礴的伟力,都不曾教柳元正放缓自己遁空的脚步。
不知何时,不知是在何地。
柳元正忽然发觉,逆溯岁月之路的两旁,开始出现一簇一簇、一堆一堆的灰烬与尘埃。
短暂的驻足与端详,柳元正未曾从中发现丝毫的奇异。
那些齑粉之中不存在道与法的气息存留,无尽岁月的销蚀甚至让它们彻底失去了原本的形与质,映入柳元正眼中的,只是纯粹的灰烬,纯粹的尘埃。
可它们这样堆在那里,一簇簇,一堆堆,这本就已经是光阴路上最奇异的事情了。
不知道为甚么,看着这些灰烬尘埃,柳元正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与惶恐。
某一瞬间的驻足,柳元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