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平想起下午大侄子说的那些话,心里可堵得慌,闷声闷气地跟自己媳妇抱怨:“阿长不小了,你做婶子的怎么也不帮着多操点心?”
“我不操心?我不操心,是谁介绍阿长去学艺的?为了让他安心,我本来一个人带着荣仔就够辛苦了,还帮着带阿元。两个奶娃娃,我容易吗?”于氏觉得自己委屈。
于平见媳妇这样,忙又转过话头轻声细语地安慰;“没人说你的不是,你帮阿长做的大家都看在眼里。只是,阿长现在长期在外,没人帮着,得拖到什么时候才能成家?”
“李家不是挺看中阿长的?他们两家关系又好,我哪能做那种拆人姻缘的人?”
“我看不靠谱,李家女儿年岁还差了些,难道阿长还要再等三四年?那我都没脸去见我哥。阿长就你一个婶子了,你先帮着寻摸着吧。”
“可你又不是不知道,阿长一贯有主见得很。再说了,现在家里这个情况,条件好点的姑娘都不太会考虑。”
“那就年岁别太大,相貌家世什么的不用太考虑了,人本分能帮着照顾阿元就是。”
“就你这个二叔把他当自己儿子在操心呢,也不知别人领不领情。”
“嘿嘿~媳妇你最好了!”
默默被5折促销了的别人家的孩子——于长,带着复杂的心情回到家,发现阿元已经躺在床上了。
“洗脸了吗?”于长稳住情绪问道。
“洗了的,还洗了嘴巴的。”于长伸舌舔舔空荡荡的牙床,忽而想起夏夏学他的样子,把舌头又缩了回去。
夏夏“说”的,不能舔的。
于元今晚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快点睡过去。过完今天就少一天了,然后再睡一个晚上就能看见夏夏了。
有很多问题想问的于长见对方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干脆先洗漱,决定等睡前再问。
路过妆台,瞥见桌角有管油茶花,绽开的含苞的,每一朵都姿态优美。另一个竹筒里插放着四支漂亮的鸡毛,一个倒扣的碗放在它旁边,碗底黑乎乎的。
他走上前去,取下夹放在竹管壁上的那支羽毛,没有什么特别,只羽梗被削尖了,沾染了些墨色。余下的三支用的同样的处理方式,只是干干净净的。碗底的东西已经干涸了,看起来像墨汁,闻起来却没有或香或臭的墨味。
不像是阿元一时兴起的玩具。
圆凳上摆着之前硌到他的那个布袋子,他拿起来看了看,针脚粗糙,造型却别致。可以背在肩上带着,桃子形状的,做了收放的抽绳,最外面还绣了一个树杈。
里面装了一条鸭卵青色的帕子,绣着一枝精致的梅花,一看就是女子用的。
阿元哪来的这个?云婶和金花应该都没有这种手艺。
等会就知道了。他打开木箱准备拿替换的衣物去洗漱,却看见一个陌生的包袱皮躺在最上面。
不是他家的。
他心跳瞬间加速,打开却只看见被裁剪得奇形怪状的、看不出来干嘛用的两捆碎布,和一个空荡荡的钱袋,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东西。
有点失望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他拎开包袱又发现一团随便塞在下面的衣物,看颜色正是上次回家时被晾在灶房的那件。
“阿元,翻出来的衣服要叠好再放进箱子里。”他忍不住念叨了一句,抓出来那一团想整理好,突然,一片橘黄色的布料从中滑出,自他眼前闪过,飘落在地。
“哦。”还在神游的于元完全没反应过来自家大哥在干什么。
于长伸手捡起掉落的东西——他家可没有这样亮色的布,好奇地展开一看,顿时鼻血上涌,连耳朵都染上一层粉色。
这?
这好像是女子的小衣?
怎么会出现在他家?娘走后,她的衣物除了二婶挑去的一些,便只有自己留了几件娘的外衣做个念想,别的都一并随葬了。所以,家里根本不可能出现这个。
如烫手山芋般地,于长赶忙放下手中的东西。看向剩下的几件,小心地一件件拈开,除了之前见过的那条天青色长裤,还有同色上衣和一套白色女式中衣,并一双袜子。
这显然是一整套刚换下的衣物,现在他几乎能确定,那外衣裤也不是自己以为的上次晾晒时漏下没收好的。
搬开角落的箱子确认了一遍,果然娘留下的那几套还好好地叠放着没被动过。
所以,有一名女子在他家做了这么多的东西,甚至还留下了刚换下的衣物。还有那个包袱,应该也是她的,她将这些放在他家是为什么?
阿元又为什么丝毫不提?
电光火石间,脑海里突然闪过刚进家门的时候,俩小孩略显怪异的表现。他们应该是一起在隐瞒什么。
于长看看仰躺在床上,被子也没盖,正“啦啦啦”着,双手抓着双脚开开合合、自娱自乐的人,气闷极了。
到冲澡的时候,他整个脑子充斥的都是那一抹橙黄色的东西,手脚动作都感觉不协调了。
他还能记得八岁那年因为顽皮从衣箱里翻出一块颜色鲜艳的布来玩,一贯温柔的娘那天好生训了他一顿,后来两天都没搭理他。等他爹回来得知后,他又被狠揍了一顿。
从此以后他就记住了,那种看起来漂亮的小衣服千万不能去碰。
于元极其无聊地失眠了,没有夏夏在身边哼他熟悉的调子,没有人拍着他的背,他都睡不着了。
“阿元——”等于长浑浑噩噩地跟着躺上床铺,正转过脸试图组织语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