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又一个大的糕点铺和米粮店,伴随着“do——”的又一声,冯时夏已经转出牌楼到十字大街的最后一条主街了。
这儿的店铺已经都是大同小异的了,其实每条主街上日常需要的都有,只小街市又特别集中了需求量大的同类店铺。
机关那一片都没有小街市,到这片又有了,不过像是书画街,店铺数量没有之前的街市多,里面还夹杂了几个做小玩意儿的铺子和吃食铺,摊贩更一个也没见着,估计也是不让摆。
沿着主街再往前走,隔不远的医馆旁出现了一个特别的摊位,摊主是一位和厌学儿童一般打扮的少年,只身上的长袍变成了淡蓝色。他端坐在一个两人宽的木桌后,眼神正放空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冯时夏看他桌上摆了笔墨纸砚等用具不说,桌边用竹竿挑着一块简单的布幡,上书几个黑乎乎的大字。桌前还悬挂着一幅乡村的水墨写生。以冯时夏这种外行人的眼光来看,这画浓淡有度,主旨分明,算是可圈可点了。
然后更直白地,画的旁边还贴了一张纸,上面一排小字她依然不认识,下面却画了8个圆圈圈,然后一个箭头指向右边的画。
所以,8个铜币一副画?还是8个银币?
如果是8铜币,冯时夏倒是蛮心动的。感觉不能再便宜了。
也就是这一停顿一犹豫,卫子秋终于发现了摊前驻足的女子,他立马打起十二分精神,招呼起了来客,耐心地询问对方的需求。
他支起这个书画摊都是背着娘亲的,每次只能用来学院请教问题做借口,才能出来几个小时。
他并不是读书的料,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教授该教的他都听了,也记住了,然而面对试题,他仍旧觉得很难。
他是宁愿放弃的,靠娘亲一人支撑着家,还得供他读书,这一点都不容易,他好几次看到娘亲偷偷抹泪。
他长大了,不想再这样成为娘亲的负累,他想赚钱,给娘亲更好的生活,而不是年复一年埋头在没有希望的幻想里。
但,这样的想法在娘亲看来却是妄图偷懒了、没有恒心了而已。只大壮,不,现在应该叫弘诚了。只弘诚愿意听他说内心的想法,愿意帮助他去偷偷做这个事情。
所以,每一次进城的机会都是十分难得的,他读了这么些年的书,没有其他所长,身子也弱,根本干不来其他的体力活计,其他的伙计之类都需要时间和保人,这些他都没办法。只能支了这个摊子,帮人写读书信凭证等,顺道再卖点画。
只有沉浸在画中,他才能忘却这周身的压力和对前路的茫然。这是他唯一的兴趣了。
只他年纪小,虽然已经断断续续来摆摊两三个月了,生意却并不算好,有时甚至连每天的摊位钱都赚不回来。好在弘诚那边能偶尔帮忙垫付着。
每一个客人都是极其珍贵的。他扬起少年灿烂的笑脸等待着对方的回答,却在对方递过来8文钱,又作势要取走他摆出的样画时垮下来了。
事情不该这样发展的。
8文钱一幅画没错,却不是挂出的那幅啊。
那是他花了好多心血才画出来的,哪舍得卖。
冯时夏看着前一秒还彬彬有礼的小摊主,下一秒就感觉要扑上来跟她决斗,貌似,这价钱猜错了?
果然,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她停下动作,正要离开,手臂却被拉住了。
回身看去,不知哪来的一个粗衣汉子,麦色皮肤,方脸厚唇,正瞪圆了眼瞅着她,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把刀,瓮声瓮气地说了句什么。
冯时夏觉得有点眼晕,呼吸也有点困难,这城里的人一个个是怎么回事?不就“问”了个价吗?买卖不成还得动刀动枪?
卫子秋见弘诚误会了,忙上前给解释了一遍,又拉着人陪了个礼。
这,每次来得也太快了。
冯时夏见小摊主还算讲道理,才舒了口气。
走走走,赶紧走,她打算着,手臂又被拉住了。
卫子秋难得遇上一个对他的画感兴趣的,这幅不能卖,他能给她再画不是,他本来就做的这个买卖。反正人得先给笼络住了,第一笔画画生意,8文钱再少也是入账不是?
冯时夏看那不过高中生般年纪的摊主指指桌上的白纸和笔,又指指画,这是要现场再给她画一幅?这倒也可以。
只要价格合适,什么时候画的,她可不介意。
正想点头,脑海里突然闪过以前在街头看好多美术生或者大爷支摊给人现场画像的场景。
以前她总觉得呆坐在街头太尴尬,哪怕心里再痒也从没画过。
如今,在这儿能留一幅画像也挺好的,这里没有相机,用这种方式留下时光的痕迹也是挺有意义的。这算是另一种新生的开始,这种仪式感并不矫情,如果每年都能有一幅,那就更好了。
想罢,冯时夏跟少年摆摆手表明不要那种风景画了,指指自己俩人——小家伙也是她这段日子里最重要的人,又指指空白的画纸。
对方只犹豫了一会就点头了,她便选了一个背景合适的角度站定,看对方像模像样地铺开一张纸,又挑了一支小管笔,耐心地等待她人生的第一幅肖像画完工。
直到小家伙小动作频频快站不住了,她才见少年撩了下衣袖,停下动作似在端详,面色却有些古怪。
她也懒得多猜,拉了小家伙上前去看新出炉的画作。
卫子秋实在从未画过人像,本想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