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府门前发生的一幕幕, 季凝皆看在了眼中。
随着马车辘辘而行,她的一颗心也随之起伏起来。
从林诚与简铭的对话之中,季凝听得出,简铭之所以暴躁地抽人, 是因为那名小厮冒犯了自己。
她此前见都未曾见过那名小厮, 他何来冒犯自己?
想来, 定是因着自己出府门的时候, 那名小厮逾礼盯着自己的脸看来着。
季凝是侯府夫人, 那名小厮是府里的下人,见到府中女眷避视, 乃是应有之意。
下人若不曾避视,自然该罚。但如何罚,端看主人将这件事看重到何等程度。
至于简铭的反应,就很值得玩味了……
季凝微微蹙眉。
她自问对于侯府中的情况, 所指极其有限, 却也从林诚与简铭的对话之中看得出来,简铭这件事做得绝非寻常。
简铭此举, 已经远非回护自己那种程度了。
现在,阖府都知道简铭把自己看得重要了吧?
若非把自己看得重要, 准确地说,是把自己看作真正的夫人、侯府中的主母, 简铭又何至于发那样大的脾气?
或者,这里面还有些旁的缘故?
方才那小厮将要被简铭的手下拖走的时候, 喊着什么来着?
他说他是史嬷嬷的表外甥?
季凝敛眉沉吟。
人说侯门深似海, 关系盘根错节, 不定谁和谁连着亲, 得罪了某些下人, 比得罪了正经主子还瘆得慌呢!
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只是不知道,简铭方才那一番责罚,更多的是针对史嬷嬷甚至二太太,还是为着自己……
想到简铭为着自己,季凝的脸上微热。
忽听玉篆在耳边道:“姑娘,你可觉得好些了?”
季凝不解转头,方明白玉篆说的是什么——
刚刚简铭暴怒之下抽人,着实把她们主仆两个吓了一跳,手都吓得冰凉了。
不过,那时候季凝并不知道简铭为何发怒,还以为他没来由地迁怒于下人。
眼下既然知道了缘由,季凝便不觉得如何害怕了,反倒心里生出一股子念头:不知道他还气不气了?
季凝朝玉篆道了句“无妨”,禁不住轻轻撩起窗帘一角。
那帘子的料子是极厚实的,随着马车的颠簸,掀起一角之后便很快又垂了下去。
“……”季凝无法,只得用手指挑着那帘子的一角。
马车之外,街市上行人如织,熙来攘往。
或步行的,或骑马的,或赶车的,或挑担的……还有街边做买做卖的诸般店铺,一个个地从季凝的眼前闪过,消失在视线之内。
季凝恍然意识到,此处竟是圣京城里横贯南北的那条朱雀大道。
此时,他们一行从旁路上转到这条大道上,正由北向南走去。
朱雀大道的紧南头,便是圣京的正南门朱雀门。
这是出城的路。
季凝暗忖。
这条朱雀大道于她而言,着实不凡。
当日,便是在这条大道上,她入宫待选横遭疯牛闯道,幸遇简铭及时援手,才不至于搭进这条命去。
说起来,这条朱雀大道,算是她与简铭的结缘之地。
季凝脸上的热意,又添了两分。
她一个女儿家,初初嫁人,连和夫君同榻都不曾有过,两个人顶多是牵过手,便想到了什么“结缘”的,不免羞赧。
不知怎的,或是因为之前简铭为她教训了下人,也或是因为故地重游,季凝的心底有些说不清楚的滋味,有些想马上见到简铭似的。
季凝不由得纤指高挑,将那厚实的窗帘又挑起了一些。
车外的风光看得更清楚了。
不止有风光,还有比风光更耀眼的存在——
一匹高头大马,踢踢踏踏地循着马车的辘辘之声,贴近了季凝身处的车厢。
马上之人迎着阳光,英武非常,就这么如神祇降世一般,出现在季凝的视线之内。
季凝盯着阳光之下清晰起来的简铭的五官,有刹那的晃神。
一瞬间,季凝仿佛又回到了当初。
当初在车厢之内,听到那头疯牛狂奔的声音、听到被吓得尖叫逃走的小内监的声音的她,是何等的无助?
那头牛被简铭迅速制伏,连受惊的驾辕马都被简铭一箭射中,才不至于让她跌碎了脑袋的时候,她的心里又觉得是怎样的劫后余生?
简铭于她,实是有救命之恩的。
无论简铭当时是否知道车内的人是她,是仗义援手,还是旁的什么,简铭都救了她的命。
季凝的脑海之中,忽的晃过了那日简铭出手之后,疾驰而去的背影。
那时候的她,连简铭的正脸都没看到,连一个谢字都没说上一句。
直到如今,她都没对他说一句多谢。而他,护了她又何止一回?
季凝的心头涌起一股子热滚滚的滋味,觉得有些对不住简铭,又觉得此刻看到简铭的脸,觉得心里无比的踏实……
“侯爷!”季凝不禁脱口而出。
简铭的马刚好贴近马车,目光又刚好与季凝的目光对上。
听到季凝唤自己,语气与平常很不一样,简铭怔了怔神,继而蹙眉。
他夹着马腹又贴近了些,与马车平齐,那匹战马跟惯了简铭,极通人性,遂四蹄配合着马车的辘辘之声,不快不慢。
“怎么了?”简铭侧头看向季凝。
两个人倒像是四目相对似的。
一时之间,两个人皆彼此看住了。
周遭的一切,行人与车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