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凝和林娘子两个相对无言, 当然屋内还有一个更不知所措的玉篆。
“夫人……”玉篆小声地唤季凝。
季凝斜她一眼,心里没好气——
要不是玉篆巴巴儿地熬了这东西,还如狼似虎地灌了自己一大碗, 怎么会招来姓林的还要灌自己?
想到那苦哈哈涩溜溜的滋味,还有那种焦热的铁水入肚的感觉, 季凝便觉得嘴里、嗓子眼儿里都难受起来。
季凝瞪玉篆。
玉篆心虚地垂下脑袋,不敢作声了。
季凝嘴唇抿了抿,倒也不忍心继续苛责玉篆。
毕竟,玉篆是为了她的身体,才那么……如狼似虎的,不是吗?
季凝轻轻晃了晃脑袋,晃掉那个不合适的用词,如狼似虎。
再抬头时,刚好又和林娘子的目光对上。
看到她林娘子的眼睛里, 仿佛在笑?
季凝心里划过一瞬的不踏实,怎么觉得这姓林的要闹妖儿呢?
“夫人每个月都喝这东西吧?”林娘子悠悠道。
季凝:“……”
被她看出来了!
季凝圆着眼睛看林娘子,没回答。
林娘子不以为意, 依旧不疾不徐道:“想不到夫人手下藏龙卧虎, 这个小姑娘小小年纪就懂得给夫人每个月灌姜糖水祛寒了?”
季凝秀眉微耸。
这姓林的什么意思?
挑拨她们主仆关系吗?
季凝自己瞪玉篆那是瞪得理直气壮,但是旁人敢于置喙她们主仆之间的情分,她是看不下去的。
“林娘子想说什么?”季凝瞧着林娘子。
林娘子也不惧不怕地瞧着季凝:“夫人贵姓?”
“啊?”季凝着实愣了一愣。
她满以为姓林的会继续出言挑衅于她呢,谁承想姓林的下一句竟问她姓什么?
这倒也古怪了。
季凝自问在圣京城里虽算不上什么名人,可遍观常胜侯府里,恐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是季家的女儿吧?
姓林的又是时常走动于侯府的, 会连这事都不知道?
季凝没有急着回答, 而是盯着林娘子的脸, 盯了好几息。
这个人能问出这样的问题, 要么就是故意的,要么就是当真一心行医,两耳不闻窗外事。
若是前者,就让季凝心里膈应得慌了,故意这样问,不是挑衅是什么?
可若是后者……这个人莫非真是个心思专注纯粹的?
季凝想在林娘子的脸上查知些什么,遂干脆反问道:“林娘子问我姓什么?”
方才被季凝瞪得垂下脑袋的玉篆,这会儿开口了:“我家老爷姓季,如今官居吏部侍郎。我们家姑娘是当今太后老娘娘的义女,御赐封号,景贤公主!”
大概也听出了林娘子方才隐隐挑拨她们主仆关系的意思,玉篆这会儿对林娘子炫耀门第,炫耀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反观林娘子,倒像是骇了一跳:“景贤公主?”
她竟是不知道季凝是太后义女的事。
季凝观她反应,不似作伪,遂心里也掂对起来:这个林娘子,莫不是当真两耳不闻窗外事?
身处圣京城,还是时常出入侯府,靠着府里的眼色行医的,能活得这般纯粹?
“夫人便是赐婚给侯爷的那位,景贤公主?”林娘子道。
她好歹还知道赐婚这桩事。
只是,她最后将重点咬在了“景贤公主”这个封号上,让季凝心声别扭,仿佛被封了景贤公主,就不能被赐婚给简铭似的。
便是太后亲女,由皇帝赐婚给公侯世家,也是寻常事。
先帝的嫡亲妹妹娴安长公主,当年不就是被赐婚给卫亭侯赵宣吗?
“林娘子觉得不妥?”季凝可不是那种被人砍过来一刀,抵挡住之后,便不做反击的人。
林娘子一警,嘴唇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
但她也只是嘴唇动了动,最终轻轻摇头:“这种事,怎么是我可以置喙的。”
季凝一直观察着她的反应,焉会看不出她的欲言又止?
季凝很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心事,让林娘子欲言又止。
“听闻,当初是林娘子救了侯爷的性命?”季凝忽道。
话音甫落,“吱呀”屋门被从外面推开,简铭高健的身影逆着阳光,出现在了季凝的面前。
他的脸色不大好看,让季凝很有一种自己方才的问话,被他听到了的感觉。
季凝抿唇不语,直直看向简铭,一直看着简铭一步一步朝自己身处的床.榻走了过来,连简铭手里拿着什么物事,都忽略掉了。
她等着简铭来质问她多嘴,甚至斥责她,不知是和简铭置气,还是和自己置气。
屋内的氛围登时奇怪起来。
林娘子仿佛根本就没听到季凝刚刚的问题,从椅上起身,朝简铭欠了欠身:“侯爷。”
简铭淡淡地“嗯”了一声,那意思他听到了。
然后,他把手里的物事推给了玉篆:“侍奉夫人喝下去!”
“喝下去”的自然不是他手里的物事,而是那半罐子仍热乎乎的姜糖水。
还、还喝啊!
季凝心里叫苦,却不敢忤逆此时的简铭。
她唯有眼神偷瞄简铭退给玉篆的物事,祈告着能在那上面寻到一些甜头——
简铭之前让她们等着她,反正早也是喝晚也是喝,简铭何以非要她们等他回来?
说不定,还有什么回旋的余地?
季凝瞄着玉篆抱着那只陶盆子,和装姜糖水的粗瓷罐子,还真像是一家的。
可以想见,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