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算是跟久了简铭, 十分了解简铭的。
但对于简铭此举,他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常青能想得到的, 是“侯爷此举是为了夫人”,或许还能想到“不问前路”之类的。
他却想不到更深。
简铭轻轻推开季凝的房门。
他从来都不会对季凝做那些虚假的客套,季凝的房间他说来便来。
季凝是他的夫人, 所谓夫妇一体, 他进自己夫人的门, 难道还要像进陌生人的房间那般循规蹈矩地敲门, 等着里面说“请进”吗?
季凝, 与陌生人是不同的。
农家屋舍, 干净却也朴质。
简铭第一次环顾这间屋子。
其实与他之前离去的时候, 并没有什么不同。
最大的不同,便是前方的榻上,那道纤细曼妙的身影,已经转过身去, 背对着他了。
简铭的心里涌上一股子失落。
他想到了刚刚的那枚铜钱, 此刻已经算不得铜钱的那枚铜钱。
简铭自问,以他的内力,他完全可以将那枚在落回他掌心的时候, 花字朝上。
但他没有那么做。
简铭确实想问问老天爷他心中那件事的结果如何, 铜钱被抛起的一刻起, 简铭便改了主意。
他自然是不肯承认,他是怕见到老天爷给他的, 是个坏答案的。
他也不愿更加自欺欺人地将那个或好或坏的可能的答案篡改。
于是, 他索性将那一切都涂抹干净——
他不再要老天爷给他答案, 将来如何, 他自己去求得。
将铜钱丢还给常青的时候,简铭是志得意满的。
他少年成名,驰骋沙场;他出身不凡,意气风发;他年纪轻轻便是统领十万雄兵,横扫南楚边境,杀得南楚人闻风丧胆的大齐战神……
像他这样的人,大齐历朝百年,也未曾出得几个。
他的身家,他的背景,他的一切,都足以支撑他去得到一个小小女子的在意。
丢出那枚铜钱的时候,简铭想到的,是曾经挥斥方遒,力挫南楚上将军李梧的那场大战,胜得酣畅淋漓的那场大战。
纵然,他推开季凝的屋门的时候,堪称轻手轻脚,其实他已经满心地意气风发了。
他以为,他会一马平川,攻城略地,那个小小女子,也会像他收服的、攻破的城池一样,向他臣服、屈从。
事实情形,却如一盆冷水浇头,浇了简铭一个透心凉。
老话说“情场如战场”,简铭此刻却深深体味到:未必如此。
他能在战场上叱咤风云,在情这个战场上,实在配不上他“常胜侯”的封号。
玉篆侍立在季凝的榻边,似乎对季凝背对着门,一副赌气的样子,也颇为无奈。
早知如此,她就不多嘴了。
可是,让她见到了那样一幅光景,还不对她家姑娘实话实说,玉篆觉得对不住她家姑娘。
就算被常青威胁过,玉篆也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对侯爷和“别的”女子“私会”这件事,不告诉季凝。
她确实是对季凝实话实说了。
结果呢?
季凝什么都没说,径自翻身,话都不肯说半句了。
玉篆讪讪的,正不知如何劝季凝,兼讨季凝高兴呢,简铭的身影便出现了。
玉篆看到简铭就紧张。
若说之前的简铭,还让玉篆觉得,这位常胜侯或可值得她家姑娘托付;那么此刻,经历了常青的一番“吓唬”的玉篆,便很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简铭了。
她心里发虚,摸不准对简铭忠心如常青,都对简铭禀报了多少自己做过的事。
或许,侯爷他什么都知道了,只是不说而已……
玉篆忐忑地想。
如此一想,她连抬头瞄一眼简铭的胆量都没有了。
简铭对玉篆如何作想,是不在意的。
他如今在意的,唯有榻上那个,背对着他的人。
嫌玉篆在这里碍眼,简铭手一挥,让玉篆退下。
玉篆却多了个心眼儿,生怕她家姑娘一恼之下,再和简铭起了争执。
“夫人睡了。要不,侯爷晚些时候……”玉篆低声道。
还未等她口中那最后一个“来”字顺畅说出口,榻上的季凝忽的截走了她的话头儿:“谁说我睡了?”
说着,季凝还一骨碌身,坐了起来。
玉篆瞬间尴尬了。
她张了张嘴,到底还是干笑了两声:“我以为夫人睡了。”
“方才是睡了,此刻被人吵醒了。”季凝的音声,绝称不上高兴。
她似是在埋怨玉篆话多,又自始至终没给予简铭半个眼神,令在场之人不能不肖想,她这股子不痛快针对的,究竟是哪一个。
简铭并不迟钝,焉会听不出季凝话中的意味?
他背着手,长身而立,既没瞧季凝,也没搭言季凝的话。
倒像是个局外人,谁也不知道他心里这会儿正想着什么。
无人再说话,屋内登时格外安静起来。
季凝胸口闷得慌。
她觑了觑简铭,见简铭好似并没有注意到她在看他。
季凝心里更闷了。
“你这丫头,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季凝向玉篆恼道。
玉篆也纳闷呢,她怎么就“杵在这儿”了?
方才她可一直在这儿呢,也没瞧见她家姑娘看着不顺眼啊?
玉篆朝季凝眨眨眼,那意思姑娘您到底想说什么啊?
“你为林娘子奉茶了吗?在我这里傻站着做什么?林娘子辛苦了,你快去请萧先生备了好茶,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