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息的时候,戏班子里的徒弟全都凑到院门后的墙角下,听着外面胡同口里传来的吆喝,楞楞出神,像是做着一个梦,甜蜜的梦。
打小在戏棚子里长大的他们,不像苏青已见过太多,明白太多,大抵只能听着吆喝,再配上往日赶集的场面,幻想着外面的一切,或许在他们心里,外面永远是新奇的。
求知是人的本欲,谁也无法例外。
“——豌豆黄嘞——”
远处,贩子拉着腔调,嚷着京腔。
梦醒了。
和尚好奇的瞧着小癞子。
“癞子,吃过豌豆黄么?”
“豌豆黄?豌豆黄算个屁啊!”
吹嘘惯了的小癞子有些不屑的一笑,他坐在石阶上晒着日头,枕着手,懒散的模样就像路边混吃混喝的闲汉。
“驴打滚,盆儿糕呢?”
旁边的小柱子又问。
小癞子嘿嘿一笑,坐直身子,一瞧周围人好奇期待的模样,下巴一扬。
“全都是狗屁,不好吃!”
“要我来说,天下最好吃的,冰糖葫芦属第一!”
他说着冰糖葫芦,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已瞧着不远处仍在练功的苏青,但见那穿着棉衣的少年如今耍着花枪,舞的生风,小脸微微泛红,鬓角全是渗出的细汗。
“我说小青你倒是歇歇啊,都见你练了大半天了!”
苏青吐了口气,也没停下,只是舞枪的动作缓了下来,有些没好气的道:“光整些虚头巴脑的玩意,我要是你就多练练,也就不会挨那么多打了。”
早就没脸没皮的小癞子对这些话已经听习惯了,这么多年,苏青说的可不少,以前记不住戏文三天五头挨打,现在好不容易记住,结果还总是挨打,根底这东西是练出来的,谁也帮不了。
“这不是师傅今个没在么!”
苏青擦了把汗,缓了缓,瞄向他。
“就你这还想成角?师傅今是去见戏园的经理了,估计是商量订戏的事,过些时候,指不定就要登台露功夫,到时候大家伙都上去了,就你一人,看你怎么办!”
小癞子不以为然,他搓搓手,嬉笑道:“小青,你那还有钱么?”
顺势还指了指外面的吆喝,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苏青一蹙眉。“之前不给了你一块大洋么?”
小癞子立马叫屈似的。“都快两月了,早就花干净了!”
“呵,你小子可真是越来越癞子了,还两月?这么多年师兄弟们能凑出十枚大子都是问题,难不成你还嫌少?话说,你不提我还忘了,让你买糖葫芦解解馋,一块大洋得卖多少糖葫芦,小石头、小豆子吃了几根啊?你也没说给这些师兄弟们分点,一个人吃独食!”
望着苏青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小癞子有些哑口无言,就见他梗着脖子。“小豆子,小石头他们我可没忘,冰糖葫芦都吃了的!”
苏青提枪而立,见其目光躲闪游走,心想这小子的肚里肯定还藏着东西。
“我记得街边酒楼里一桌像样的酒席也就一枚大洋,不到两月的功夫,你就是天天吃糖葫芦也应该还有剩的,剩下的钱呢?”
小癞子见藏不下去,索性两手一摊,一副认打认罚的无赖模样。“得嘞,我的错,前些天朕嘴馋,用剩下的钱偷摸买了只烧鸡!”
“鸡呢?”
“自个吃了!”
苏青气极而笑。
“呵呵,我说你大半夜的老往茅房跑,敢情躲里头吃食呢,你也不怕捂臭了!”
“我就纳闷了,这大门整日里关的这么严实,你咋买的?”
见话已经说开了,小癞子也不藏着掖着,他把苏青拽到旁边,四下望了眼,然后神神秘秘的悄声道:“后院西角的墙上有两块砖被我背地里撬活了,我让贩子夜里来,买的时候把砖取下来,完了再放回去,看不出来。”
苏青瞧他的眼神都变了,敢情这小子浑身的机灵劲全使在这上头了,怪不得没心思练戏。看来这老师傅的话还是有些道理,不能让他们有别的念想,否则哪还有练功的心思,天天光惦记着外面的东西。说实话,他心中已经有些后悔给这小子钱了。
“除了烧鸡还卖啥了?”
“就他们刚才说的那些,驴打滚、盆儿糕、豌豆黄、枣糕什么的,我都吃了个遍!”
一说这,小癞子立马精神了,然后又腆着脸的道:“这不,最近馋得慌!”
苏青不咸不淡的道:“你把我当什么了?我就一练戏的雏,这还没飞呢,哪来那么多钱?”
小癞子“嘿”了一声,仿佛没察觉到苏青语气的变化。“又骗我不是,前几天戏棚子里我可瞧见那谢员外家的小姐给你塞了两块大洋,我也不多要,给我一块就行!”
苏青是深吸了一口气啊,他定定看了小癞子几眼,往日的稚童,如今已是逐渐长成,顶着黝黑的发茬,嘴唇上还长着些许绒毛。
可瞧着他那搓手嘻笑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苏青宛如有种重新认识他的错觉。
“你是把我当成钱罐子了?那钱我可不能给你,留着以备不时之需,总比你大手大脚花了的好!”
“得了吧,你都快成角了,到时候登台一亮,两块大洋算什么,金山银山,反正现在也没地花不是,到时候吃的分你一半!”
苏青这下彻底是听明白了,也笑了。
“原来你是打我的这主意,别说我没成角,就是成角了,我也不会给你钱,想要吃香的喝辣的,是爷们自个登台亮相,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