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在旁纳罕:这小子才多大?怎么拿了那么多钱毫无反应?移目看金寡妇,也只拭泪不见有什么动静。乃道:“金大嫂,今后谁欺负你们全家你只管说。熊猫会自然替你们出气。”
大米的妹子小米立时喊道:“刘癞子!日日来抢钱!”
“嗯。”薛蟠看着她一本正经点头,“贫僧知道了。还有么。”
“还有金二狗。”
金寡妇忙说:“那是他们二叔。”
“哈?”薛蟠挑眉,“姓金的还有兄弟?那金老娘他可赡养了?可出钱替她治病了?可帮过你们还债?”
金寡妇看了几位当家一眼,见他们或是神游天外或是和颜悦色,并无鄙夷之意,顿时红了眼眶子。“还指望他帮着?成日在外头使钱,又不爱做工。没了钱便来跟我们要,我们不给便要挟将我男人没死之事说出去。”
大米咬牙道:“有件事妈妈不知道。上个月他还想把妹妹卖给一个肥猪。”
“什么?!”金寡妇急了。“怎么没告诉我!”大米垂头不语。小米茫然。
陶啸因见薛蟠在主持场面,便瘫在椅子上犯懒。听到此处不由得坐起身来,将大米招至跟前问道:“告诉我怎么回事。”大米咬了咬牙。
原来上个月金二狗领了个外地客商过来,独喊小米出去。说是发了财,带她吃点心。又说不喜欢大米,不带他去。当时金寡妇忙的飞天遁地,顾不上他俩。金家穷,一年到头吃不上两回点心。小米只有五岁,受不住嘴馋便同叔叔走了。大米心下不安偷偷跟着。只见金二狗将小米领到一家小点心铺子,买了一小块芝麻糕让她坐在门前吃着,他自己转头走到墙角跟那客商说话。
大米偷听片刻,竟听见他二叔同那个胖子讨价还价。大米已有七八岁,比妹子懂事,登时猜到黑心叔叔想偷偷卖他妹子。忙随手抓了两把泥巴,趁他二人专心议价溜到妹子跟前,将泥巴塞进她袖子里。又叮嘱道:“待会儿二叔过来,你咬他!使劲儿咬。然后汪汪汪的学狗叫,把泥巴甩到他脸上。”小米以为好玩儿,遂照做了。那胖子以为小米有疯病,一怒之下不买了,还踹了金二狗两脚。气得金二狗狠狠打了小米好几下。小米哇哇大哭,跑回去找妈妈了。
众人听罢个个面色难看。金寡妇脸儿青白,半晌道:“你们俩出去玩会子。”大米知道大人有话说,忙将妹妹领走。房门阖上,金寡妇瞬间泪流满面,森森的说:“我男人是我撺掇打死的。”
薛蟠轻叹一声:“我想了许多法子,却都是我的法子,你不可能想得到。就这样吧。休整几天,挑个好日子让大米念书练拳。”
金寡妇浑身微颤,缓缓起身再给陶啸磕了三个重头。磕头声听在几个人耳中,皆不是滋味。
陶啸叹道:“既有了钱,给孩子做两身好衣裳,买些好吃的。”
金寡妇含泪道:“若没人来抢钱闹事,我必好生赚钱养活他们。”
陶啸咧了咧嘴:“时辰不早了,都该回去了。蟠儿朱儿俩收拾善后。”
“是——二当家——”
熊猫会的事儿暂时由两个小辈负责整编,后头有一堆帐房正在盘账,今晚大约是回不去了。两位舅舅离开赌坊时,十三悄无声息冒了出来,混在后头跟着走。
次日薛蟠与小朱再来苍龙赌坊。因小朱看不得乱,早命他们关门歇业几日,他要重新规整规整。遂立在当中将下头的人指挥得团团转。薛蟠乐得袖手旁观。谁知没过多久两位舅舅也来了。这回可热闹了。忠顺嫌弃赌坊的东西寒碜,统统要换。小朱说这本是寻常赌坊,不用太金贵的物件。二人闹了起来,各不退让。
薛蟠赶忙拉了一把陶啸:“四舅,让他俩争去,咱们看看大米如何了。”陶啸连连点头。二人偷偷摸摸溜走。
找了个人带路,他俩骑上马往金寡妇家去。他们家在一条小巷子里,马儿进不去,只能栓在巷口。远远的便听见吵闹声。快步走过去一瞧,好家伙!大米小米两个崽子又踢又打的正对付三四个大人。小米竟将一个男人的胳膊咬得鲜血直流。孩子们眼中尽是杀意,嘶喊起来像两只小豹子。四周围了足有二十来个男女老少瞧热闹,有的双手踹在兜里,有的双手拢在袖子里,皆时不时拿眼睛朝金寡妇家大门瞟。
忽然,外围有个男人趁大米专心对付另一个男人,双手从背后抓起他的衣裳。大米被腾空抓起。陶啸正要出手,便听大米猛的一声喊,使尽力气朝抓他的胳膊踹去。耳听“咔嚓”一声,男人“啊”的大叫。众人听得明明白白——胳膊折了。大米“扑通”摔在地上。
薛蟠大声念道:“阿弥陀佛。”与陶啸一道大步走进跟前。小米原本困在另一个男人跟前。因大米踢断了一条胳膊,那人愣了,小米趁机脱身。见了两位当家,赶忙朝他们跑过来。
陶啸走到大米跟前低头瞧了瞧他。“能自己站起来吗?”大米一骨碌爬起来。陶啸点头,四下里张望几眼,嗤道,“眼睁睁看着四五个大男人欺负两个孩子,没一个人出来相帮。难怪你们活得猪狗不如。”
一个男人大声道:“这户人家是贼!”
小米喊道:“我们从不偷东西!”
那人指着他们的家大门道:“不是贼,这些银子是哪来的?难不成是你们婊.子娘卖身换的?”
话音刚落,薛蟠两步上前抬手挥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