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正月二十一的笄礼, 十九日扬州那群便来了。一瞬间贾莉小朋友吸走全部注意力, 整个薛家围着她转。薛母知道儿子早已不是真和尚, 也知道他的婚事自己说了没用;眼看见粉嘟嘟嫩芽般的小娃娃, 终忍不住絮叨起来。薛蟠赶忙寻了个借口, 拉着林海贾琏光速逃往书房。
林海看起来心情不大好。一问,前些日子遇上了件小事。
姑苏老家有位族兄忽然上门来拜访,举止阔气言语拉拢。林海与他几乎不认识, 还是上回替林皖入族谱时说了几句话。此人数月前结识了一位极大方的盐商,带他家女婿发财,如今已得了许多好处。大正月的来扬州游玩,路过林府顺带拜访。
赵文生身为幕僚,比老爷便宜说话。乃直言不讳道:“三老爷须得留神些。俗话说无功不受禄, 保不齐人家想要个挡箭牌。我们大人蒙天子隆恩官居此职,必不能徇私的。”噎得那老头当场变脸。
没过多久他又来了。果然是盐商犯事,卷了一捆银票子想求林海帮忙通融。林海自然拒个斩钉截铁。他连着来了三天。第四天赵文生通知熊猫会的人将之拦在两条街之外小揍一顿。第五天他又来,又小揍一顿。此人终于知道林海不好讹,便没再来。
林海这个憋屈啊!连拒贿都得靠下三滥的手段。气得好几天没吃下饭。
薛蟠讥诮道:“面对现实, 咱们这算小半个无政府状态。老林啊,混着吧。贫僧先提醒下您老。万一圣人后脑勺一热、突发奇想欲调你进京当什么六部尚书,你可千万别去。至少现在,还没到你这种良心人上位之时。没看吴逊混个知府混了这么些年不动弹?”
林海瞥了他一眼, 半晌才道:“你跟赵文生说过什么话?”
薛蟠龇牙:“咱们难得糊涂行不?”
林海怅然一叹。
“贫僧想跟您商议。琏二哥哥学徒当了这么些年, 差不多该升个官了吧。”贾琏惊喜!薛蟠干脆半张脸贴在案上, 懒洋洋道, “江南官场可谓黑如墨染,诸位大人满头的辫子。四皇子穷,竭力劝说圣人黑吃黑,出海打劫英吉利西班牙等国的运金船。琏二哥哥的外祖父陶远威将军正在从辽东调来金陵的路上。”
林海神色一凛,阴晴不定。半晌,忽然重重拍案,指着他道:“你做了什么?”
薛蟠依然趴着,闷声道:“贫僧一介出家人,能做什么?无非是趁天津总兵坏了事的功夫,仗着自己是王子腾的外甥,托他帮原金陵王总兵谋到那个职位而已。哦,顺带借自己和端王家的暄三爷有点子小交情,暗示他老子可以去讨好陶老将军。”
林海吸了口冷气。良久,森然道:“你与四皇子怎么扯上的。”
“四皇子如今已入了绿林,您老不知道吧。”薛蟠爬起来假笑道,“据不完全统计,已经做了四五单绿林生意,赚了二十多万银子。”
林海牙齿咬得咯吱响。“堂堂皇子,天潢贵胄,如何会入绿林。”
“仿佛是有回抓了个武艺高强的绿林大盗想收为己用,结果反倒被人家带歪了。贼道的钱多好赚,比官道还好赚。”薛蟠双手托着腮帮子,无辜道,“就跟你们林家那位大伯一样。利益这东西天生媚骨、人人都爱。有了钱,谁还要脸?”
林海定定的看了他半日。“说下去。”
“松江府上海港是举国最好的海港之一。我的话说完了。”
满堂寂然,唯闻贾琏呼吸声急且重。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海沉声道:“松江知府之父曾替太上皇挡刺客、重伤而亡。”
薛蟠哂笑道:“他爹是他爹,他是他。没有哪个皇帝会记手下人的恩,他们觉得那是奴才应该做的。”乃伸手往外一指,“特权比利益还动人心弦。如果说利益是狐狸精,特权就是狐王。明日钗儿及笄,请来的正宾与忠顺王府有点亲戚。贫中许多人都会想跟她套话、欲寻门路送女儿做忠顺王爷的小老婆。”
林海皱眉:“为何不请位正经太太。”
“哦,这个名头是借来的,朱夫人跟忠顺王府没有一个铜钱的关系。她乃平素教钗儿管家理事课程的女先生,丈夫生病前也做过官。钗儿极敬仰她,希望请她做正宾。”
林海是好人,直接脑补了一出故事。朱夫人的丈夫因病去职,偏他是个清官、没有什么家当。太太不得已替富商小姐做女先生养家,可谓贫贱不能移。乃捋着胡须轻轻点头。
薛蟠摊手:“我们家若直接告诉人说这位不过是个女先生,您觉得金陵城有几位太太奶奶姑娘会来赴宴?我和钗儿都不在乎,然我妈和婶娘都在乎。可这么一来,好像又有点委屈朱夫人。看在钗儿一片赤诚的份上,她愿意。是不是跟流氓拒贿异曲同工?林大人啊,人都有不得不跟这个世界妥协的时候。流氓拒贿终究是拒贿,总比受贿强。”
林海慨然道:“不知何时能举世清明。”心情已好了许多。
看他二人好像说完了,贾琏眨眨眼,急不可耐道:“蟠儿,哥哥我是要做松江知府了不是?”
薛蟠随口道:“是啊——”
贾琏喜不自禁,连连拱手:“多谢兄弟妙计哈哈哈……四皇子可是也预备过来?”
“如果是他就最好。”他比较好骗。“你可别去认识他。”
“不混个脸熟?”
薛蟠翻了个白眼:“贾大人,请谨记:你是荣国府的嫡长孙,你祖父是老圣人旧部。你是贾赦的儿子,贾赦率先给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