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女子走了出来。三人并排跪在树下磕了三个头,砰砰直响。瘦高个道:“尊驾和令主救命之恩,我等没齿难忘。”
薛蟠道:“没出大事就好。还望郡主也留神些,莫再胡乱相信顾四。”
瘦高个冷森森的道:“我等回去自然禀告郡主,揭穿其真容。”
薛蟠微微一笑。泉州那群人若内斗起来,就不得闲找皇孙麻烦了。“如此甚好。在下回去复命,告辞。”
“且慢。”只见姚阿柱缓步而出,朝树上深施一礼,“求问尊驾,我家大爷可好。”
薛蟠想了想,轻轻念了四句诗。姚阿柱脸上霎时滚下泪来,一言不发跪倒叩头。薛蟠道:“姚大人陪着皇孙出海了,如今想必正在西洋看日落呢。属下觉得,依着姚大人的心性,八成不愿意姚先生做青楼勾当。姚先生如今已是秀才之身,不若好生备考、中个举人。也算给姚家挣得份颜面,不枉费姚大人曾在皇孙和我们爷跟前夸赞惋惜于你。”
姚阿柱惊喜!仰起头:“大爷曾夸赞我?”
“是。”薛蟠道,“说你比旁人家的主子少爷强出去许多。”
姚阿柱愈发泪如雨下。半晌,拭泪沉声道:“大爷在哪儿,奴才去找他。”
“船行海上好几年,连我们爷都不知到了何处,你上哪儿找去?姚先生若感念姚家,愈发应当好生科举,娶房媳妇儿,日后得了孩子继承姚家香火。”
姚阿柱又掉了泪。“还回来么?”
“纵然回来也必在多年之后。”
姚阿柱哽咽道:“多年之后回来,奴才可往何处寻他?”
薛蟠笑了。“姚先生中举为官,他自然找得到你。”
姚阿柱一直跪在地上没起来。沉思良久,再叩头道:“我阿柱得大爷器重,陪着他读书认字才有今日。大爷待奴才恩重如山。奴才生是姚家的人、死是姚家的鬼。既然大爷不愿奴才做青楼勾当,奴才便不做。既然大爷不愿皇孙光复大统,奴才也不帮着顾芝隽了。求这位大爷帮忙给我们家大爷带个话。若他日后回来,千万给奴才个信儿。奴才知道他平安无事,死也安心了。”
“也罢。”薛蟠心中很不是滋味。这便是跪久了站不起来的实例。“姚大人若得知你如此感念旧恩,想必也会很宽慰。”
“谢大爷。”姚阿柱再磕三个头,爬了起来。
薛蟠乃问道:“杜小姐那位心上人,顾芝隽的手下可曾见过?”
姚阿柱忙说:“昨儿他们mí_yào下狠厉了些,毕先生今晚才刚刚醒来,连我都还没过去呢。”
瘦高个在旁插话道:“若醒得早,他只怕比姚先生还先过去。”
薛蟠点头道:“那奸细必会设法透露绑匪是先太子的人,送姚先生和顾四一个大功。”
一个女人忽然说:“若有大功当是姚先生的,如何会落到顾先生头上?”
姚阿柱道:“你们不知道,我已先后假意投靠了端王和皇后,他们两家都以为我是他们的人。”薛蟠好悬没从树上掉下来!可以肯定他没说假话了,不然不会平白无故扯上端王。姚阿柱接着说,“这回我若得下凌波水舫,皇后那头的军师便是顾四,功劳以他为首。”他忽然深吸了口气,半晌才说,“顾四曾云,贵人跟前,最要紧的不是才华,而是福气。”
薛蟠哈哈两声:“他在皇后跟前打的是杜小姐的招牌吧。”
“正是。”姚阿柱也撇脱。他信姚大夫远胜于信顾四,遂直将薛蟠当作自己人、交代了顾四。
皇后听到的计策如下:姓毕的擅赌,借凌波水舫之事花重金请毕先生给姚阿柱做赌手。此人不能走路,若不答应、使手段逼迫也容易。有他在手也不怕杜小姐不听话。
姚阿柱听到的计策如下:先假扮贼寇绑走毕先生再救出,趁势将之收归己用。绑票的方法、人手、日子皆顾四早早定下,分毫不差。回头告诉皇后,就说自己人欲去请毕先生时、正好遇上有贼寇绑架他。乃暗暗记下地方,晚上救了他出来。
薛蟠听罢直翻白眼。“顾四的奸细手里有第三份计策。比姚先生早一步见到毕先生,提点他绑架犯乃先太子余部。毕先生被救后立时报官捉拿。歪打正着,顾四的福气真好,日后少不得鹏程万里。你见过心这么心狠手毒的同伙么?”
那个方才出声的女人道:“二叔不该杀姓樊的。”
瘦高个立时道:“那贼子留着作甚?”
女人道:“该先审问审问才是。保不齐他们还有别的花招。”
姚阿柱思忖道:“自打他进了凌波水舫,比我还活络些。前儿正是姓樊的提醒我,出计让端王府三爷昨日去请毕先生。没想到庆王世子也去请他。这日子掐的太准了。”
瘦高个怒道:“我动手时你们也没吭声,这会子怪我杀了他!”
女人与姚阿柱同时说:“您老动手那么快,我们那里拦得住!”
瘦高个愈发火了,巴拉巴拉发脾气,与女人争执起来。
两个和尚互视一眼。顾四安排在姚阿柱跟前的奸细姓樊!此人属泉州鹰派,后被调派到金陵来帮姚阿柱。难道泉州樊氏有同族会?
薛蟠咳嗽两声道:“哎,先莫要争吵。看来毕先生还不知此事与你们相干。在下有个主意,诸位要不要听听?”
那两位忙停下来。姚阿柱拱手道:“尊驾请。”
薛蟠道:“毕先生跟前谁去过?”
一直没说话的那女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