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义忠亲王伴读顾侯爷家的另一条漏网之鱼顾之明抵达金陵来见总兵陶远威。薛蟠拿他媳妇做威胁, 吓得人家主动提出借一步说话。二人遂去了隔壁耳房。
顾之明叹道:“师父怕是误会极深。实不相瞒,郝家已没在做那些差事了。”
薛蟠也叹道:“可眼下许多事就是他们家的风格。锦衣卫不是这么做事的。包括把女细作嫁给吴逊那样的官员和你这样的士子。你媳妇根本就不姓郝, 她是泰兴一个专门培养训练女细作的大庄子里练出来的。”
“我知道。”顾之明沉声道, “成亲之前我就知道。”薛蟠像看二傻子一样看着他。顾之明迟疑良久道,“其实她是我一个远房表妹, 年幼时出了家,后来被朝廷抓去了。”
薛蟠心里已隐约猜到了点真相,嘴角抽了抽。“哥们……你这借口找得有点离谱。什么时候听说朝廷缺人缺到抓小姑子当细作了?光头很好看么?还是你觉得贫僧听说是佛门子弟便会相信她不打诳语?”
顾之明苦笑:“她自小多病。起先她老子娘也给她买了许多替身, 皆不顶事。终于还是亲自出了家才好的。”见薛蟠若有所思, 接着说,“她本是带发修行的。”
后世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里高兴得直蹦,脸上还故意拧起眉头。“听着实在太耳熟了。”假模假样思忖片刻, “带发修行这件事, 是她后来告诉你的、还是你本来就知道的。”
顾之明一愣。“我早知道。”
“咱们再确认一下。方才你说的这些, 全都是你本来就知道的, 而非跟表妹重逢后她告诉你的。”
“是。”
薛蟠点头。“姑苏有位带发修行的姑子, 今年应该是十八岁?还是十九?横竖差不多就这个岁数。”乃细细看了顾之明半日, “虽说男女轮廓不同,你俩长得还挺像。”顾之明眼角一跳。其实薛蟠根本没见过妙玉, 她的事一直是张子非在管。“那位师父的经历和你方才所说一模一样。小时候多病,替身不好使,亲入空门。而且她俗家也姓顾, 祖上是读书仕宦人家。父母亡故, 身边还带着老嬷嬷小丫鬟服侍。文墨极好, 诗才不输须眉。尤其擅茶道,藏着许多珍稀古董茶具,件件罕见。就是有个怪癖,爱采集梅花上的雪收于瓮罐里埋去地下,过两年取出来烹茶。那玩意还不得馊了啊!煮的茶能吃么……喂,哥们,怎么了这是?”
听到梅花雪煮茶,顾之明顿时泪如泉涌。薛蟠知道戳了人家的心眼子,忙合十诵佛。半晌,小顾也不拭眼泪道:“求问这位师父今在何处。”
“我手下一个女掌柜知道,贫僧不知。”薛蟠轻声说,“旧年这姑子遇上了件麻烦事,颇危险。我们那张掌柜为人仗义,悄悄把她救出来了。”顾之明眼中瞬间变了好几种神色。薛蟠还没来得及辨认,他已满目深沉。薛蟠接着说,“不过,张掌柜是个非常清晰……额,这个形容词不对。就是,非常分明,你能理解我的意思不?就是典型的摩羯座……算了我给你举个例子。”遂再次提起张子非查账。起先已取了贪墨者的银箱子,查完后扣除不该得的,其余还回去。“虽然事情本来就该这么做,但如今这世上几乎没有人会这么做。你明白她的性子了吧。”
顾之明点头:“倒是难得。”又问,“那位师父遇上了什么麻烦?”
“有个很厉害男人盯上了她。”
霎那间顾之明头上冒出一股杀气,又飞快隐去。
薛蟠摊手:“我们张掌柜不会随便相信人,也不会随便带你去见那姑子。有本事你自己取信她。”
顾之明点点头。
薛蟠觑了他两眼:“所以你是被你媳妇哄骗了吧。她根本就不是你表妹。哦,亲妹。你俩是假成亲吧。”
顾之明怔了怔,苦笑道:“我就知道瞒师父不住。”
“多好猜啊!梅花煮雪这种奇怪癖好大概是从你老子娘那儿传下来的。”顾之明眼圈又红了。前几年端王府的人发现他们两口子对着空牌位哭得死去活来,空牌位是给顾芝隽父母的。郝五根本不是人家闺女,演技奥斯卡级。“妙玉师父才是你亲妹子。”
顾之明抬起头:“妙玉?”
“嗯,法号。”
顾之明不觉微笑:“她本来叫芝玉的。”
薛蟠咧嘴道:“为何妙玉那么清雅出尘的人物,会有这么又俗又堆砌的名字。她自己绝对很嫌弃。”
顾之明愣了半晌,含泪而笑:“由不得她。”
事既至此,顾之明也顾不上老陶了,当即就想去找张掌柜。二人返回书房向陶家爷几个告辞,两匹马直奔去张子非家。
因听说小顾来了,薛蟠离府前特命人把张子非喊回去。到了她们家一瞧,仿佛另有别事。满屋子的女人,还有婴儿哭声。
张子非的母亲张姨怀中抱了个襁褓,正柔声细气的哄着。身旁两个女人看着她。一个是张子非的堂姐沈花囡,另一个大概三十多岁、十分眼熟。见张子非领客人进来,那女人忙上前行礼,轻声喊“薛东家好”。
薛蟠一愣:“这位大嫂贫僧应当见过,只想不起来。”
张子非苦笑:“这不就是我妹子。”
薛蟠惊得好悬蹦起来:“你开玩笑!”沈红芳?少说老似她姐十岁。“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张子非摆摆手:“回头再说。”乃看了眼顾之明,“到隔壁来。”
三人遂同去隔壁屋子坐下。薛蟠道:“这位顾先生想见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