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时间上推,顾四若一个多月前就到了金陵,那应该是凌波水舫赌局失算之后、郝氏用什么法子飞鸽或快马进京报给了他,他又快马赶来金陵。然而他却是抵达多日之后才通知外室郝氏他来了。之前这些日子,从心理学上说,他应该是会女人去了。这女人不是瑁大奶奶,因为瑁大奶奶对顾四的死心塌地级别已经高到都不介意儿子从甄家嫡长孙沦为顾家私生子了。他绝对还勾搭了别的女人,死心塌地级别没那么高。宝钗说各家的小姐妹们都不像是在谈恋爱的样子。金陵乃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顾四又可能是做机密差事出身,那么他大概率会扮作从京城或泉州来的富家公子,勾搭可以免费当探子的粉头,其中以花魁娘子为最肥肥肉。”
小朱皱眉:“拿花魁娘子比肥肉,也不嫌腻味。”
薛蟠摊手:“就那么个意思。顾芝隽长得帅,肯定从小就占了这容貌的便宜,也极其自信。贫僧若扮作客官绕着秦淮河串窑子就会找朱爷帮忙易个容,顾芝隽应该不舍得。他八成是以真容去勾搭小粉头的。”
“这个容易。”小朱兴致勃勃道,“交给我。我自查去。”
薛蟠望天。“你别玩出花来就行。”
卢慧安嗤道:“才怪。”
小朱是见过顾芝隽本尊的,当即挽起袖子画了张画像。他手艺比端王家的画师强得多,画出的人物惟妙惟肖,深得顾某神韵。乃自己叠起来藏入怀中。“你们别管,我处置。”蹦蹦跳跳跑了。薛蟠赶去忠顺王府拜托十三抢点找韩先生不提。
半个时辰之后,小朱扮成小书生走入写云楼,求见花魁柳香月。柳香月听说是个衣着锦绣、模样俊俏的儒生,欢欢喜喜答应。
只见这位朱公子愁容满面取出一张画像。柳香月见之大惊:“这是?”
朱公子叹道:“晚生不知此人姓氏、籍贯、现居何处。”
柳香月细看了画儿许久,赞道:“好画。敢问作画者为谁?画上的是什么人?”
“此画乃家姐所作,现已卧病在床。”朱公子苦着脸道,“听闻画上之人乃秦淮河畔的红人。因才比子建貌比潘安,众名妓皆钦慕他赛过钦慕宋朝的柳三变。今晚生有急事要寻这位……这位……大哥。无从下手,唯有先求见诸位花魁娘子。”
他一壁说,柳香月脸上已换了数种颜色。半晌才讥诮道:“令姐是患了相思病?”
朱公子摇头:“若只是相思病还罢了。”
柳香月大惊,凝神细看他半日,冷笑道:“我知道令姐患的什么病了。”想了片刻,“令姐大约是寡居的?”
朱公子森然一笑,整个人精神大变。脊背也直了,头也昂起来了,拱拱手:“柳娘子好不聪明。我朱家的女儿焉能是好惹的?他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
柳香月不觉笑了起来。“好你个小书生,方才装的那样儿。”
朱公子深施一礼:“得罪。”起身道,“柳娘子显见认识我这姐、夫,求问其下落。”
柳香月怔了半晌,咬牙道:“好个冤家,哄得我好惨。”一语未了,掉下泪来。朱公子忙取帕子送过去。柳香月接了拭泪,许久才说,“我也不知他身在何处。他本姓顾,京城人氏,来江南游学。近日要拜访名家大儒,忙的很,不得空来见我。”
朱公子冷笑道:“怕是就在这石坝街拜访大儒。”
柳香月点头。“多半是了。朱公子现居何处,若有他的信儿,我打发人告诉朱公子。”
朱公子忙留下地址,再深作一揖:“既如此,多谢娘子。”
柳香月嫣然道:“不必。倒是我要谢谢朱公子。”
朱公子告辞,柳香月亲送他出院门。柳香月没还帕子,朱公子也没要回。待他走后,柳香月细看帕子,竟是上好的绢帕。乃噗哧一笑,此人家中必富庶。她本是风月行中人,什么没见过。之前不过暂时被柔情困住罢了。
从写云楼出来,朱公子直奔隔壁的凤仙阁。他怀里还有十几条簇新的绢帕呢。
天上人间这头也让众位粉头看过顾念祖画像,都说没见过。可知此处被他绕开了。
短短三天,朱公子跑了几十家妓馆,绢帕送出去好几打,大略得知顾某人先后勾搭了七八位花魁娘子。薛蟠忽然觉得顾念祖很可怜,每出一计都被这伙人紧跟着拆台。
十三也赶了回来。他驾轻就熟,找到土地庙韩先生后径直亮出自家腰牌,告诉说顾芝隽背着皇孙和郡主肆意妄为如此这般,如今正打堂弟的主意。
韩先生果然吓得大汗淋漓。乃告诉道,这几日冒出了几个人试探打听他。十三假意踌躇良久道:“这些事儿是我们王爷猜的。”遂将顾四收郝氏做外室、有意以泉州樊家替代郝家、引起凌波水舫老太监留意说了一遍。乃摇头随口道,“他本是做这个的,觉得自己游刃有余。实是不知天高地厚。”
韩先生一直在细听他讲述,闻言也没多想便说:“此计极好,哪里不妥?”
“樊家若没人查也罢了,有人详查当即露馅。”
韩先生不觉得意,笑捋了捋胡须道:“侍卫大人低估他们了,老夫敢说全无纰漏。”
十三登时明白了。三当家猜得半分不差。顾芝隽早先果真是替先太子做机密事的,而这位韩先生乃知情者。那群樊家子弟大抵本为顾芝隽当年的同僚。“他们长相口音各异,立在一处显见并无亲缘,且皆非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