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镖师齐声高喊:“开工——”喊声如雷惊碎层云。遂浩浩荡荡开往铜灯街。
人数太多,想不引起围观市民留意都难。此事转瞬从铜灯街传到东长安街,又从东长安街扩散出去。
镖师们在铜灯街如秀坊聚了约莫两刻钟,出来直奔荣国府。先到的是内子墙外众管事住的小院,挑头抄赖大家、然后周瑞家,大小管事一个没拉下,轰轰烈烈的好不热闹。从内子墙往里报信的路早让人把守住了,镖师头目说不许放一个人进去。
人多办事快。镖师们本是分了组的,内子墙地方也不大,从头到尾只花了大半时辰。而后这些人分作几十组,杀奔豪奴们的各处私宅。再过两个时辰,贾赦一日暴富。至于东西自然不会运进荣国府,而是送去薛家名下一个大库房封存。余瑞早早等在那儿,不干别的、单干分类登记的活计。小朱在旁翘着二郎腿吃茶,指挥人安置摆放贴封条。贾琏是主子,里外走动干看着。
里头贾母从镖师们撤离荣国府便得了消息,登时命人喊贾赦过去。贾赦冷笑道:“我这会子头疼的紧。偏人家李公公只给了琏儿十二个时辰。我这没本事的老子已帮不上他,只老实呆在屋里、不给他添乱便是。”乃打发那丫头走了。
贾母此时尚且未知究竟,闻听“李公公”三字吓得站了起来。赖嬷嬷正在贾母跟前哭诉,也吓得身子一软。贾政此时尚在衙门未归,贾母打发了人赶紧请他回去,又上隔壁东府喊了贾珍贾蓉爷俩过来。
足候了小半个时辰贾政才赶回来。见过贾母后去寻贾赦,方才闹头疼的贾赦竟出铜灯街一处名为如秀坊的绸缎铺子出了热闹、有宫中的太监发了怒、还牵扯到娘娘和朝廷。贾政忙命人过去探听。不多时那人细细打探到经过,回来如实禀告贾母。才听到一半赖嬷嬷便瘫倒在地。贾政也懵了。贾珍贾蓉见势不好赶忙回府。
贾母思忖良久,将林黛玉喊到跟前,问她可知道赵茵娘的街坊。林黛玉岂能知道?小脸茫然:“我只知她住在金陵,不曾去过。”
鸳鸯忙低声提醒:“老太太,梨香院的子非姑娘。”
“对、对!”遂急忙让鸳鸯亲去一趟请张子非。
去了梨香院一看,金陵来的人全都不在!问里头守院子的贾府小厮,那孩子道:“琏二爷身边的昭儿先头过来,说他们爷忽然得了件着急且要命的差事,须借不明师父的人使。不明师父已答应,命所有人立时过去。连子非姑娘都去了。”
贾母无奈,唯有盼着赵茵娘快些回府。
事与愿违。是夜,偏非但小姑娘没回来,连大和尚也没回来。贾赦倒是回来了,连饭都没吃进屋子倒头便睡,谁来也不见。
贾政亲过去把房门拍得震天响。贾赦的两个小妾在屋内与他隔着门,一个说:“我们老爷头疼得厉害,二老爷明儿再来吧。”
另一个说:“二老爷,十二个时辰一过自然有分晓,这会子着急也无用。天色不早了,二老爷上衙也累了一日,不如回去歇着倒好。”
前头那个说:“不论谁院子里的、也不论谁的心腹谁的陪房,连国法都犯了,主子也不能包庇。二老爷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后头那个又说:“横竖几个奴才罢了,舍就舍吧。”
贾政一听,这意思是自家的奴才出了大岔子、违了律法。老大恐怕老太太和自家包庇,不肯见人。虽不知奴才究竟如何,只要不落到自家头上来也罢了。故此他倒安心了些。去里头回过贾母之后,踏踏实实睡了一夜。
另一头,贾琏府外诸事办毕已近掌灯时分,不敢歇息,胡乱扒了几口饭便领了三十多个帐房先生开始查账。后竟当真挑灯夜战到天明。
此时方显出薛家众人的战斗力来。以薛大和尚为首,张子非、小朱、法静甚至形似莽汉的觉海个个精通数算,一个能顶十个帐房。余瑞佩服得五体投地,更不用提诸位帐房。
辰时,贾赦大摇大摆驾临帐房。贾琏一夜未眠竟精神抖擞,向他老子作揖道:“大老爷,咱们家的东西也不知乱成了什么皂丝麻线。求老爷开库房盘查。”
贾赦一抖衣袖:“准。”贾琏遂领着薛蟠余瑞张子非等人并数十名镖师直往大库房而去。
贾母也一夜未眠,依然没等到那爷俩进来回事。只听说大老爷命开库房,赶紧让鸳鸯过去拦阻。鸳鸯赶到离大库房还有个弯子处便让两位体壮如牛、面冷如霜的青衣大汉给拦住了。鸳鸯拼死硬闯,一个汉子随手撂倒她在地。鸳鸯正欲爬起来,赫然发现此二人皆穿的军靴!移目往上,分明可见马裤与袢袄,腰间悬着柳叶军刀。霎那间她脑中明若观火:这些人皆正经官兵!外头罩上件青衣冒充镖师罢了,里头的行装压根没换。乃奔回贾母院中报信。
若没有李公公,贾母保不齐还能疑心到王子腾头上;可如今哪里想得了那么些?竟不知如秀坊掌柜跟李公公留下的两个人说了什么,惹出几百号官兵抄捡内子墙外不说、如今竟查到府内来了。贾母终究上了岁数,兼一宿没合眼、心中又害怕,身子往后一仰,晕了过去。
鸳鸯急忙打发琥珀去见贾赦。贾赦闻报心中一喜:这下好了,再没拦阻了。乃悠哉悠哉命人取荣国府的牌子去太医院传请大夫。仆人见老爷的模样便知道不急,路上也闲闲的晃着。
磨蹭许久太医进府,诊了脉息之后告诉贾政:“太夫人并无病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