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转述小娘子的话, 说把那条爱发情的狗阉了。晁老刀大惊失色拍案而起。可这车夫委实是雇来的,诸事不知, 还说“狗儿发情麻烦的紧。”众海盗面面相觑神情古怪。此时那两个仆从已恢复了些, 遂搀扶到前头来。他俩细述罢当晚经过,晁老刀立命去查画舫。
秦淮河边多的是画舫, 如何能查得明白?不知打听了多少人,才遇上个卖千层糕的老头,说船好像是甄家的, 钦差金陵省体仁院总裁甄应嘉府上。晁老刀一听就信了。顾芝隽睡了人家的大少奶奶还搞大了肚子, 甄家肯忍这口气才有鬼。
少寨主纳闷道:“不是说这些事皆做得机密、没人知道么?”
晁老刀苦笑道:“早先我也当没人知道。如今看着,竟是没人不知道。”
少寨主小声嘀咕:“咱们早先是不是都高估了顾四哥。”几个人脸色蓦然难看。
晁老刀叹道:“惟愿那位歌姬娘子是吓唬人的。”
少寨主也叹道:“不曾想顾四哥那般人物儿,最末竟然栽在女人头上。掐指细算算, 他看似占便宜之事悉数得了报复。”
晁老刀咳嗽两声:“这个先不管, 把人救出来要紧。”
话虽如此, 从锦衣卫头子手上救锦衣卫头子的仇人兼情敌, 简直不可能。
事不迟疑, 晁老刀备下厚礼、换了身衣裳直奔薛府。
薛蟠和小朱两个人都没料到老海盗会找上门, 起初皆大惊。待听说他带着一大车礼物才想起来,毕千户虽身在金陵多年, 仿佛只有不明和尚这一个朋友,走门路也只有薛家能走了。乃命将其领到外书房。外书房安置了各色潜望镜,最便宜偷窥不过。薛蟠是不能相见的, 恐怕露陷;少寨主也在, 小朱亦不能露面;法静师叔上京城劫持不良少年去了。没奈何, 只能临时把赵茵娘丢出去见客。
赵茵娘刚从实验室做完实验,解下白大褂便过去。因头上身上毫无装饰,晁老刀微微惊愕。听丫鬟说“请赵二姑娘来”,兼乍看她生得貌美,本以为是薛家哪位爷们的相好;这气度分明不是。那少寨主整个看呆了。
几句客套话后,赵茵娘拱手径直道:“大和尚这会子不在,我先生也不在。有事我能做主,尊驾只管说。”
晁老刀道:“请问姑娘是?”
“我伯父是大和尚的徒弟,我先生是大和尚的幕僚。”
晁老刀眼神登时尊重起来,苦笑两声道:“实不相瞒,老夫今日此来是想求不明师父帮忙托个人情。老夫有个朋友性情fēng_liú,招惹了不该惹的女人,如今落在一位姓毕的先生手里。”
“老毕?”赵茵娘扑哧一笑,“他把杜爷的追求者抓了?哎呦亏他素日傲娇的紧,原来也是个醋坛子。”
晁老刀小声问道:“不知杜小姐如何?”
“不相干的事儿,老人家还是莫打听上。”
晁老刀有些失望。赵姑娘顶多是毕千户朋友家的幕僚学徒,竟清楚杜小姐身在何处。可证忠顺王爷的狗腿子并未扯谎。杜小姐诸事皆在杜家掌握,顾芝隽压根不是偶然失手、而是街头耍的猴儿般被人利用了一把。
赵茵娘吃了口茶随意道:“行吧,大和尚和老毕还有点儿交情。有钱能使磨推鬼,礼单子我瞧瞧。”隔壁薛朱二人好悬吐血:谁教她这么大方的索贿?
晁老刀身边一个汉子忙递上礼单。赵茵娘从怀内取出个巴掌大的小算盘,啪嗒啪嗒的一面看一面估价。小朱顿觉莫朱两家十八辈祖宗的脸都让这徒弟给丢尽了;薛蟠老怀甚慰:“有点儿小财迷风范。”
算完后赵茵娘微微挑眉:“倒不算少。因我这会子也不知那位犯了什么事儿,不敢贸然答应。您老懂行。这些东西多半是要送去那边的,我们只抽个头。若不成,自然原物送还。”
隔壁小朱忍不住抱怨:“你都教了她什么!”
薛蟠理直气壮道:“没错啊!走后门从来都是这样的嘛。”
果然,晁老刀毫不意外拱了拱手:“如此拜托贵府。”
“既然老爷子不方便留下联络方式,三天后若还没见着人,就烦劳您再来一趟。”赵茵娘假笑不露齿,端起茶盏子。
少寨主先头一直没开口,这会子终于忍不住了。“我看赵姑娘仿佛曾习武?”
“是啊。”赵茵娘悠然道,“略学几招强身健体,遇事便宜逃命。”客人们一愣,隔壁朱大爷已经快用眼刀把薛蟠大卸八块了。谁知她又嫣然一笑,挤挤眼,“我说笑话儿呢。”
这笑话半分不好笑,少寨主强笑两声算给个颜面。晁老刀赶忙告辞,眼角觑了少寨主两下、唯恐他又生事。好在赵茵娘从容而立,拱手送客。且她自己并不亲自送出大门,只出了书房门便喊两个小子相陪。薛蟠连连点头:“很对。不过是拜托帮忙走门路的,咱们见多了。”虽然这只是第一回。
赵茵娘还有课,略交代几句便走了。拿起礼单子瞄两眼,薛蟠吹了好几声口哨。连小朱都忍不住啧啧称奇:“好东西!这群海盗果真不寻常。”
薛蟠两眼直往外冒金光:“这下赚大发了。”
“你想全部私吞?毕千户那儿如何处置?”
“茵娘方才不是算了么?总共多少银子,当咱们买下来的。老毕又不知道顾念祖是钦犯。皇后的心腹他不会杀的。”
小朱皱眉,拿起礼单从头再看了好几遍。“我怎么觉得不对呢?”
“哪儿不对?”
“这里头不外乎三种东西。古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