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芝隽来到假古董专卖的薛家求见薛蟠。门子说大爷不在, 上扬州帮着预备林大爷和表姑娘成亲去了,这个月大抵不会回来。顾芝隽思忖片刻问法静师父可在, 答曰回庙里去了。又问朱先生, 门子进去溜达一圈儿没找着,赵姑娘在你可要见?顾芝隽答应。遂跟着个小厮来到吉祥如意门厅, 立在门口看了好几眼分毫不搭的匾额和楹联。
不多时赵茵娘出来。顾芝隽直言自己丢了要紧东西。若有人来销赃,还望薛家能帮着拦下。赵茵娘秒懂,命人研墨、替顾先生铺开纸笔。
顾芝隽提笔开始写自家丢的东西。写了五六样, 抬头望见赵茵娘脸色古怪, 问道:“赵姑娘,可有不妥?”
赵茵娘正隔着条案看他列单子,十分遗憾的打量了顾芝隽好几眼:“若是这些东西……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落到大和尚手里, 他不会还你的。”
顾芝隽心中咯噔一声。薛家虽是商贾, 薛蟠却以诗才称世。他只卖假古董, 真品却都自己留着。“不明师父知道我上头是谁。”
“皇后呗~~”赵茵娘懒洋洋道, “那厮连皇太后的东西都敢收, 皇后算什么。”
顾芝隽微微抬头:“他收了皇太后的东西?”
赵茵娘骤然变脸, 尴尬的笑了两声:“不不没有没有。早先……有人来问我们家可收到过什么什么东西,若收到了就跟官府说一声, 因为那是太后家丢的。大和尚嘀咕说,这么好的东西,就算收到也不还他。打个比方而已。不是真的。没有此事。”双眼期待的看着顾芝隽。
顾芝隽心中好笑。这赵姑娘终究年纪小。煞有介事的点头:“原来如此。我说么。”
赵茵娘也使劲儿点头:“对对, 就是如此。我们没收到李太后家的东西。也不知道被谁家收走了。”
顾芝隽扮作信了她, 接着写单子。然他也只写几样便作罢——多写无用。
当天晚上, 顾芝隽换了身锦袍往凌波水舫而去。
他前脚刚进门,有个坐在墙根的马夫便站起身驾车走了。
过了会子,三位客人骑马来到凌波水舫。当中有两位是土财主,一位是衣衫华贵的官家爷们。他们只在楼下围坐了一桌,喊几个粉头相陪吃酒。仿佛在等人,时不时张望两眼门口。
酒过四巡,顾芝隽从楼上下来,那官家爷们饶有兴致看着他一路出门。旁人少不得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
一个土财主笑道:“好俊的爷们。李二爷,你还喜欢相公?”
那李二爷随口道:“倒不是。看见方才那位,我忽然想起一个笑话。”粉头忙娇声请他说。李二爷道,“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群太监上青楼。”
众人大笑。笑毕,另一个土财主道:“如何能想起这么句话。”
李二爷道:“那位俊俏爷们是个太监,只不知是那位王爷府里的。”
几个粉头皆愕然。“不像啊!”
李二爷吃了口酒道:“确是公公。不信,你们问问他方才见了哪位姑娘,必没办事——他没有那个东西。”
众人又笑。遂揭过。
没过多久这事儿就传到凌波水舫几个头脸人物跟前了。郝氏气得脸色铁青,吩咐下回那个李二爷再来必报给她,她要好生整治。
当晚,她才刚收拾完手头的东西预备回屋歇着,走到门口听见说话声。那人是一位管事,姓龚,素来爱慕郝氏,然模样确实比顾四不过。那龚管事跟几个闲人道:“姓顾的绝对被人阉了,看他走路的姿势就知道。勾搭的女人太多,终不免遇到个把母老虎。有些女人就是,我得不到的谁都别想要,狠厉着呢……”
郝氏怒不可遏,冲过去劈头盖脸才刚骂了几句,龚管事便愈发大声嚷嚷:“郝东家何妨先试试,方知道龚某人所言虚不虚。”转身大步走了。周围几个看郝氏眼神古怪,郝氏暴跳如雷。
两天后,有个颇为富贵的中年儒生上薛家的古董铺子转悠打探,想以重金卖个东西。
原来他舅舅珍藏了幅文征明的真迹《秋山图》。因家里人不读书不识货,只告诉了他这个外甥。两个表弟及其子皆纨绔,东西留给他们实在暴殄天物。如今舅舅病重难治,此人便巧言令色借了去鉴赏,想混到自己手里。万没想到舅舅临死前将此事告诉了全家,他母亲和族中长辈都在。古董那么值钱,人家少不得跟他要。没奈何,只得回去取。又不曾想东西凭空不见。仔细一查,合着是他那不争气的儿子偷出去赌博、输掉了。幸而舅舅全家没人见过,如今只需赶紧买一件混过去。
掌柜的听罢笑道:“令舅已然仙逝,他家里又没有行家——依我看,客官买幅仿品便好。你也是冤枉丢的东西,又不是故意的。”这儒生当即答应。只是铺子里没有现货,得去别处调,约定过三天来取。
后这儒生果然依着日子来了。掌柜的从容取出仿制卷轴。此人一看,与真的逼似,欢欢喜喜买走。
不多时他便回到凌波水舫,将卷轴交给郝氏。郝氏只看了一眼便说:“薛家手里没有真迹。”她上司老太监问缘故,她道,“画儿压根不是这样的。有真迹总得依着模子造假。”
老太监点头,想了想道:“纵然这件没到他们家手里,难保别的没有。”
郝氏思忖道:“难不成一件件的试?”
老太监道:“再试试别家。那伙贼盗半点踪迹也无,也不见销赃。”
而后多日,薛家古玩铺子来了好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