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跌足:“赵姐姐!”众人大笑,她羞得赶忙跑进里屋。
茵娘乃正色道:“跟您老说清楚。有些人家规矩重,大姑娘的姑爷务必比二姑娘高出去几分才算不乱。你们大姑娘,我不想认识、也不会帮她。”
这意思再清楚不过。她若出手帮成二姑娘寻姑爷,身份地位笃定强似成家替大姑娘所寻。昨儿的“凫靥裘”,老将军、老太太都说唯京中权贵才有,寻常官宦家里压根见不着那东西,遑论随手送人。二姑娘怕是前途无量。
婆子忙笑着低声打听:“敢问赵姑娘府上?”
茵娘摆手:“先头已跟你们老太太说了,眼下不方便。我连名字都没告诉锦书呢。”
“是是,老奴该死。”婆子略有点儿迟疑,愈发低声道,“只是我们二姑娘……模样子算不得出挑。”
茵娘望天:“十三岁你就能看出将来的模样?再说又不是选美人送进宫去,要那么出挑作甚。”
婆子惊喜,急道:“赵姑娘!我们大姑娘……”她忽然闭嘴,满脸都写着“哎呦险些说漏了”。
旁人多半不明所以,赵茵娘却秒懂,捂了半日的脸才把手放下来。“你们家老将军算个沙场名将了,怎么这么事儿跟傻子似的。大将把孙女送进宫算几个意思?来日若没生皇子也还罢了,生了皇子怎么办?成家再也不想掌兵了么?”
婆子一愣。
茵娘掰手指:“老一辈,惠太妃,满门战死。这一辈,三皇子的母亲怡妃,连个嫡支都不是,全家躺着养老,伯父和堂兄们抱怨的……今上当年还不是太子。”乃啧啧两声,“平西大帅哎,最后居然是因为族侄女的男人要做皇帝,生生在家里窝囊死的。”
婆子懵然,张了几次嘴没说出话来,急忙寻个借口出去。
此人是成大太太跟前的。成锦书听话归听话,心里舍不得凫靥裘。她母亲看出来了,派个心腹过去盯着、免得女儿反悔。没想到听来那么一番话。大太太不敢怠慢,忙领着这婆子同去见老太太。
老太太也大惊。惠太妃家的事、怡妃家的事,她都听说过。可压根儿没往一块想,更没想到其中有因果。思忖半日问道:“老大媳妇,你看呢。”
成大太太道:“衣裳必是不能还的。非但不能还,二丫头想穿便让她穿。老太太——”她觑了眼外头,“这些话,赵姑娘随口就说出来了,仿佛人人都该知道似的。”
婆子插嘴道:“可不呢?她还说,‘临时起意、送朋友个小礼物’。啧啧。小礼物。”
成老太太点头。“明儿就把教习师父打发走。横竖大丫头还不知道自己学的是什么规矩。既然赵姑娘想替二丫头看婆家,也不用拦着,看看无妨。”
成大太太迟疑道:“她才十六岁。”
“不能做主的,六十岁无用。能做主的,十六岁足矣。那丫头——”成老太太吃了口茶,“只怕早就能做主了。”
“那……可要叮嘱锦书什么?”
老太太含笑放下茶碗。“人家就是喜欢锦书天生的性子。你叮嘱了,她就扭捏了。”
“还是老太太明白。”大太太亦含笑道,“那就随她们去。”
成锦书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母亲和祖母卖了,和赵姐姐好生玩了半日,临送行时依依不舍。
赵茵娘回到明府,两位舅舅出去踢馆还没回来,小朱睡了大半个下午的午觉刚刚起来。
听完经过,小朱问可知道成家别的姑娘叫什么。茵娘说没打听。小朱告诉她:“顾之明和妙玉的母亲,闺名单一个‘书’字。”
茵娘浑身直起鸡皮疙瘩:“锦书她爹是不是有点过分?不是说只画了个画像?”
“这个我已查明,真的只画了个画像。两家相隔数百里,想见都见不着。”小朱悠然道,“大和尚说,得不到的最好,成大将军便是。”
“也说不定是凑巧呢?女孩儿用‘书’字做名字很寻常啊。”
“成大贵家祖传三辈没人读书,全是武将。”小朱道,“武将家姑娘的名字,大略就如王芙蓉、王海棠、王杜鹃那般。”
“等等……那还是不对啊!”茵娘皱眉,“成老太太哪里像武夫老婆!不论容貌气度规矩,年轻时绝对是大家小姐。”
“她是成大贵在行军路上,从逃难百姓中抢去的寡妇。”
“额……”落难的明朝官家少奶奶?
“成大贵的祖父、父亲都是低阶武将,他本人升迁得未免太快。”
赵茵娘点头:“因为他碰巧抢了个有文化的老婆。许多事是武夫阶层永远会不懂的。”
“故此,胶澳那伙海盗虽都想把妙玉师父送给成大贵,目的不尽相同。顾芝隽和晁老刀是为了将来抢劫更方便,甚至谋夺成家的兵权;晁寨主……大概也想趁机让方氏的娘家乱一乱,好替自己出口气。”小朱顿了顿,“冯家,除了冯紫英他爹这个当家人,最有出息的就是冯应将军。把方氏这个特殊的养女嫁给他,倘若非撞大运,成老太太这步棋可谓精妙绝伦。”
“特殊的养女?”
“方氏弄死了冯应少说三四个侍妾吧,都是良妾。外头的姘头不知收拾了多少,能打死的都没活着。庶子没有,庶女一个、还是成家送去的姨娘所生。冯少寨主的母亲若非海盗,母子俩大抵都没有命在。方氏若是成家亲生的,冯家都可以兴师问罪了。可她爹因救成大贵而死。成老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