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水师都指挥佥事冯应的太太方氏又在后花园子里练刀, 才练几下便叹气。力气确实比早先小得多。想起上回练刀时赵二姑娘爬上墙头说她刀法烂,噗嗤笑了出来。偏这会子有人来报:明府赵小姐来访。方氏喜得随手挂上刀, 领着丫鬟婆子们就要接出去。
报信的迟疑片刻, 低声道:“太太可要换身衣裳?”
“换衣裳作甚。”方氏大大咧咧道,“又不是外人。”
“赵二姑娘今儿打扮得与往常皆不同。浑身彩绣辉煌, 头上插着一整套的头面,跟庙里的天仙似的。身后齐齐整整跟了四个嬷嬷四个丫鬟,个个光鲜锦绣还屏息凝神。我瞧着, 有正经大事要说。”
方氏闻言思忖片刻, 回屋换了身见客的衣裳。外头已有管事娘子将赵姑娘接入内堂。方氏出去时,见赵茵娘端端正正坐着,好一通气派, 脚步莫名轻了几分。茵娘款款的站了起来。方氏定睛一看, 倒吸了口气——她身上搭着霞帔。
赵茵娘微笑道:“这是二舅母帮我跟皇后要来的。”
霞帔确是忠顺王妃要的。然她却打了个马虎眼, 说替家里的孩子要。此举本不合规矩。然皇后想着, 她必然欲趁王爷和郡主都不在京中, 自己做主替世子定下亲事。一条霞帔能搅和搅和忠顺王府也好。遂答应了。赵茵娘明目张胆穿出来装逼。
方氏深呼吸几下:“我早知道大侄女不是寻常女孩儿。”
她身边那个成老太太派来的婆子急得直使眼色——这架势哪能喊大侄女?该喊赵小姐才是。方氏压根没瞧见。好在赵小姐并不介意, 嬷嬷们也纹丝不动。
二人重新坐下,赵茵娘含笑道:“今儿我过来, 是有两件事想跟方婶商议。”
“你说你说!”
“头一件。我家有个亲戚妹子,转过年去、二月十二是她生日。比锦书妹妹小一岁……其实小半岁都不到,只隔着年头罢了。”茵娘正色道, “她姓林, 本姑苏人氏, 如今随父亲在扬州住着。到时候,还望锦书妹妹能来凑个热闹、一道过生日。”
方氏惑然。“让锦书去给林小姐过生日?”
茵娘微笑点头,忽又露出几分踌躇:“锦书的规矩很好,性子也很好。不用叮嘱她什么,也别让她改什么,更不用预备什么稀罕贵重的礼物。”
方氏道:“我从不曾让她改什么。”
那婆子低低的咳嗽几声。方氏扭头看她。婆子给老太太的。”
方氏点头:“我知道了。她们家住哪儿?”
赵茵娘微笑道:“扬州巡盐御史府。”
“这么说她是……”方氏笑容逐渐呆滞。武将人家又在山东,本对南边的官员并不熟悉。奈何忠顺郡主强逼扬州盐课林老爷成亲之事实在太有趣,想不传开都难。不必说这林小姐就是林海大人的独女。
茵娘偏偏头:“别紧张,我姨妈不吃人。”
林大人鳏居多年,姨妈当然就是……方氏也八卦得很,险些当场问出来。好在她忍住了,不如待会儿回娘家问母亲。“行,我总信的过赵侄女你。”
“那就这么说定了。”茵娘肃然道,“过两个月,我在扬州等锦书。”
“说定了!”话已出口,方氏不知何故有点后悔。此时才想:她姨妈既是逼婚的郡主,那她舅舅……“明大官人难不成是忠顺王爷?”
婆子险些蹦起来:赵小姐说话说半截,分明是不想点破之意啊!
谁知赵茵娘却随口道:“是啊。咦?方婶不知道?我还当全城都知道了。”
“哪儿能啊!全城不都以为他是外地来的有钱人么?”
“可水溶、司徒暄个个都直接上门拜访的啊~~”
“这两位是什么人?”
“一个北静王府的世子,一个端王府的三爷。”
“……”方氏懵然。她去过京城好几回,从没与什么王府、世子搭上边。满肚子问题,死死憋着没敢出口。半晌,问赵侄女要商量的另一件事是什么。
茵娘道:“说什么事儿在什么地方。另一件咱们得,旁边不能有闲杂人等。”
二人遂起身到到后头去。明家的下人守在九曲桥两头,没人听得见两位主子说的话。
一时送走赵小姐,方氏脚不沾地直奔娘家。
各家的八卦故事,成老太太比方氏清楚得多。还没听闺女说完,心已经跳出嗓子眼了。她自然打死都想不到是萧护卫看上了孙女的射箭天赋。和司徒暄等人一样,直接脑补成忠顺王爷看中了儿媳妇——成锦书去明家时常见到王爷本尊。王爷虽不大说话,观其神色甚是和蔼喜欢。什么给林小姐过生日,不就是请林小姐的准继母、郡主娘娘过目?锦书要一飞冲天了。
成老太太心潮腾涌,半晌忽然站起就走:“我去给观音菩萨上香敬谢!”
“这事儿怕不与菩萨相干。”方氏道,“赵丫头说,他们司徒家全家都信道。”
成老太太一叠声的让撤了佛堂,从今后改供三清。方氏觉得她母亲有点儿狗腿,只不敢说。
过会子成大太太来了。原来昨日大姑娘出门赴宴,被人问起她妹子那件凫靥裘,满肚子委屈。她母亲不免心软。因想着,次女有的长女没有,也不是个事儿啊!既然明家那么富贵、赵二姑娘又跟小姑子交情这么好,可能有法子再跟他们家要一件?听奴才说姑奶奶回娘家,便来问问。
方氏听罢正要发脾气,成老太太拿起拐棍“咚”的拍在桌面上,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成大太太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