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遂拿着自家弟妹做范例,劝他让林妹妹少吃药多食疗,并说:“贫僧年幼时,寺中一位老师伯曾传授贫僧一套少儿体操,并不需要多大力气且于孩童而言极容易做。每日练两回,持之以恒可强身健体。”林海眼见这小和尚极康健,又听说他家弟妹岁数不大身体棒棒,立时被说服了。二人约好明儿早上让林妹妹跟不明学少儿体操。
过了会子,林海瞧了两眼窗外明月,随口道:“师父来的巧。我前日闲来无事偶看明人话本,看到一段公案。才起了兴致,谁只那书的下册竟不知所踪。”他装模作样抓了下胡须,“想是小嫠J碧云弄丢了。”
不明嘴角微动:“既是闲书,保不齐书童随手放错了架子呢?过些日子必能找出来。大人何苦拿一个五岁的娃娃顶缸。”那可是多少后人心中的女神啊林大人你是她爹也不能黑她!
林海哑然失笑,吃了口茶才接着说:“那公案颇为有趣,我想与师父议论议论。”
“大人请讲。”
林海咳嗽两声说了起来。道是明朝嘉靖年间,边境一老将上书求解甲归田。老将手下有两员猛将,皆可接任其职,且都熟知边境地势民风、调去别处委实可惜。甲将军功劳和本事都略大、军务娴熟,却性情刚直、不屑人情世故。因时常得罪同僚,多年来全赖老将庇护才免遭小人暗手。乙将军虽功劳略小,为人谨慎谦恭、宽容大度。朝廷让老将自己举荐继任之人。老将想荐乙将军,又恐怕甲将军及其麾下兵将不服。老将遂派人去求教正在替父守孝的前兵部尚书王守仁。王大人出了一计,在另一本书里林海没看着。
不明听罢暗暗咬牙。心想你这老狐狸,贫僧就知道你不是好相与的。这种小问题你解不出谁信啊?摆明了试探贫僧。再说,这玩意真是话本子还罢了;若是朝廷眼下之事,贫僧胡乱出主意出坏了呢?乃思忖良久才试探着说:“只不知那老将军究竟捏准了乙将军的性子没有。”
“嗯?”
“他是真的宽容大度还是?”不明假笑了一下,“升官变脸的多了去了。”
林海细瞧了他两眼,瞧得不明后脊背发凉。林海含笑道:“若真大度该当如何?假大度又如何?”
不明道:“若是真大度,就派个性子不好的太监过去劳个军,依着甲将军的脾气难免得罪于他。回头便借这太监的名头将甲将军平调去任文职、不调他手下部将兵卒。待乙将军稳定了军心,再上书朝廷调甲将军回去与旧袍泽重新在一起。新上司乙将军也算护了他一回,不论是甲将军自己还是他手下人都无话可说。”
林海不禁点头:“得了这番教训,说不得他也能学乖些。”
不明接着说:“若乙将军上位便不认人,少不得会打压甲将军原先的部属。可将那些人悉数调给甲将军再派驻别处。相信他们会珍惜那段缘、好生替朝廷效力的。边境那么长,总有地势相类者。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还怕没有豪杰用武之地?”
林海诧然道:“你这和尚小小年纪,想得倒是周全。”
不明拿眼睛觑着林海:“贫僧不过是个和尚,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随口扯几句罢了。”
林海哈哈直笑,点头道:“也罢。”又思忖会子,他叹道,“甲将军纵然本事大些,也难混迹官场。”
不明瞧这老头像是真的犯愁,踌躇片刻壮着胆子说:“那就是嘉靖皇帝的不是了。庸才易得人才难求。将心思集中在统兵上的将领方能成大将;天赋再好却分心去联络上司交好同僚,专注度必有所下降。敌国若只是偶尔派兵过来溜达一趟还罢了;真遇上要紧的大战,乙将军保不齐就要差一口气。运气再不好些,一场战争可以亡一个国家。”他顿了顿,看对面林海眼神跳动,接着说,“不过,王守仁替父守制那几年明朝边境颇为安生,用甲用乙倒是无所谓。鸡刀牛刀都能杀鸡,反正也没有牛可杀。”
林海皱眉道:“倘或哪日得了牛呢?”
不明合十诵佛道:“自认倒霉。”
林海似笑非笑道:“不明师父还有话没说完?”
不明垂头道:“什么话都说完了多无趣。”
“横竖此处并无旁人,说说何妨。”
“牛刀不好保养,寻常人家派不上用场,难免蒙尘。嘉靖皇帝不是寻常人家,开的乃天下独一家的买卖。甲将军除非辞官为民,否则朝廷调他干文职他也得干去。”不明又想了片刻,“寻常人家则不同。寻常人家的牛刀若闲置久了会被厨子忘记,保不齐就让屠夫使小儿偷了去。屠夫家不会吝惜精神保养牛刀,杀的也不是鸡鸭鹅那些柔弱生物。”
“啪!”林海轻拍了下桌案。半晌,伸手指头点了点不明,“小和尚好肥的胆儿。”
不明端起茶盏子垂下眼皮:“贫僧左不过偶与诗友议论古书旧事罢了,哪里用的着多大的胆子。再说也没有外人听见。”乃无事人一般吃茶。
林海瞧了他半日,悠悠的说:“你那茶楼生意可好?”
显见这位老爷知道自己写的招牌挂在哪儿。不明不慌不忙撂下茶道:“大人,咱俩既然心照不宣了这么久,何苦说出来?”遂立起合十诵佛行礼。
林海重重哼了一声,咳嗽道:“前几日本官趁夜游船,想起徐凝的那两句,‘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他竟将那事就此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