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拍手道:“找杜萱不过是个借口。你身边到处是探子,总得让她们对上司有个交代。等到了上海安定些时日,假死的法子贫僧有一百种。”
小朱道:“我还能加二百种。”
卢慧安道:“我证明他俩没吹牛,且亦能再加一百种。”
大伙儿微笑;信圆眼中闪了闪,露出几丝希望。
“这个我们是熟手,杜女士放心。”薛蟠含笑立起身作了个长揖,“虽然急了点儿,有件事我想要拜托给您。”
信圆也起身回礼:“师父请说。”
二人坐下。“在那之前——”薛蟠举起一只手,“我想先跟杜女士探讨下,忍让。”
信圆挑眉。
薛蟠沉思片刻,正色道:“忍让是国人的广泛性格特点。唐王梵志诗云:我有一方便,价值百匹练。相打长伏弱,至死不入县。咱们遇事习惯先忍。有的奉行事不过三,有的会憋到忍无可忍,或是破财免灾任凭欺负。殊不知,忍恶即伤善。从你第一次忍,到你忍无可忍,当中那些时间恶人岂能闲着?他必会伤旁人。然而并非人人都有反击能力。所以,对于错事,从最初就不该纵容。杜女士以为然否。”
信圆斟酌道:“话虽没错,正经行事却难。”
“您能否做到。”
信圆抬头:“师父何意?”
薛蟠看了看卢慧安道:“您也知道,慧安道长的未婚夫是忠顺王府外室长子,天生将才且聪明能干。树欲静而风不止。纵然小世子不想对付瑛兄弟,难保旁人没安好心。所以忠顺王爷收服了一批海盗,欲在国境之外攻占个半岛、将之当做狡兔之窟。若有什么意外,还可以跑。”
信圆轻轻点头:“律王叔好不明白。”
薛蟠微笑道:“那地方其实挺大的,也有原住民,我们还打算送些灾民过去开垦荒地。能把持局面之人不是没有,比如慧安道长。可她不能久居海岛,因为她时不时得露面,朝廷还把她父亲调到应天府当学政去了。”
话音刚落,卢慧安拍掌道:“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小朱也道:“极好极合适。”
薛蟠笑眯眯比了个“v”。“因岛上还有原住民,所以要求掌事之人从一开始就不能忍他们。这个不用贫僧解释,杜女士自然明白。”
“我……明白。”信圆想了半日,有些踌躇,缓缓的道。
薛蟠接着说:“还有件事得告诉杜女士一声。额——”他看看小朱,“你原本的计划其实没什么问题,奈何有件事你不知道。我们三当家早年干了件好事,引起误会和连锁反应,害得你危险提前了许多。”
小朱道:“与我什么相干。”
薛蟠假笑:“画像。”小朱怔了一瞬,双手捂脸。
信圆以目相询问。薛蟠道:“解释起来太过复杂。横竖就是……四皇子第一趟出海打劫之获利远远高出预期,对皇后而言他变成了个特别重要的砝码。她误以……为四皇子对你有不该有的心思。”
信圆大惊:“如何会有这等误会!”
“有些人的脑袋总是很奇怪。”
“难怪那个嬷嬷……”信圆焦急道,“我不该去松江。”
“去松江是因为松江属于咱们的地盘,皇后鞭长莫及。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综合各方考量——”薛蟠摊手道,“去海外混几年对你也有好处。数年后天知道国中会变成什么样子,杜女士换个身份还可以回来。”
沉思许久,信圆长叹道:“看来非去不可。”
“也不是。”薛蟠道,“上海有庵堂,你若老老实实青灯古佛不出门,亦不会有什么问题。保护杜萱她姐的本事我们还有。你是不知道杜萱有多要紧,长期稳定给工业革命输送基层人才。到了上海、亲眼看看你就知道了。”
信圆点点头:“也罢。她每回信中皆写满了我看不懂的词儿,我确想亲眼见见。”
薛蟠道:“今儿给杜女士的精神冲击还挺大,这些日子好生想想。等到了江南,再跟杜萱、忠顺王爷、明徽郡主商议商议。”别急,到时候贫僧还有一大套词儿等着你。
信圆环顾几眼,知道今儿不方便仔细游玩——招待所还有个锦衣卫小旗呢。横竖她若要去海岛上掌事,此地少不得再来。遂出言告辞。
薛蟠等三人送她出大门;领路的伙计又不知从何处冒出来,陪着客人原路返回。
来到招待所附近下了马,丁小六折下几根树枝子道:“好赖出门转悠一圈儿,总得带点什么回去。”
伙计咳嗽两声:“破坏公共绿化是要罚款的。”
丁小六忙将树枝子塞到信圆手里:“贵客折的。”
信圆有些好笑:“罢了,算我折的。”乃谢过伙计,领着丁小六顺路前行。
回到招待所,丫鬟嬷嬷皆神色焦急,连声喊“师父可回来了。”
信圆心情颇好,道:“他们这儿见不着什么人,也没有蛇虫毒蝎之类的。就是岔路极多、容易迷路。记住大略方向便无碍了,明儿你们也转转去。”
嬷嬷忙说:“师父,咱们还是安生些的好。”
信圆伸了伸腰笑道:“在京里头都憋死我了。好容易出来,焉能不自在逛逛?告诉你们,先头我遇上个伙计,说翻过两座山头有好大一片花儿呢。可惜他忙得紧,不然托他带我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