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良笑道:“那个本官就不得而知了。横竖提起你都眉开眼笑的,说你有见识、与寻常僧道不同。”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薛蟠赶紧合十念佛。管他呢,总比提起贫僧满脸不高兴的好。乃从头再想。徽姨自从得知自己当年的缘分不过是中计,就如同解开封印的大妖怪。她做事肯定不会没把握。明面上的规律线索,抢在什么锦衣卫之前总结出来,对贫僧没坏处。横竖眼前坐着一个她的超级颜粉孙溧,隔壁耳房还有一个小朱。和尚乃正色道,“贫僧愈发觉得是仇杀了。裘大哥,这两位公公的有多少共同点?可否列出来?”
“共同点?”
“比如,多大岁数、是哪儿的人、何时入宫、谁给他们取的名字、刚入宫时是做什么的、后来做了什么。有没有他二人同时在某处做事的经历、有没有他二人同时办某差事的经历。”
裘良连连摇头:“没有。”
薛蟠一愣:“没有?”
“没有。”裘良道,“你方才所说的这些,二位公公全然不同。从头到尾没有半点瓜葛。”
薛蟠眨眨眼,竭力扮出懵状。然他心中已明白了。两个做了大太监的人毫无瓜葛,却都是徽姨的仇人。那只能说明他二人早年就是被故意从不挨边的人里头挑选出来的。忠顺王府有情报系统,这两位公公都是细作。换而言之,徽姨在清理叛徒。
遂想干扰裘良的思路,假意斟酌道:“后宫无情。倘若有人得到恩情或是友情,说不定会铭感五内。有没有什么小角色,先后因他二人的缘故死了?”
裘良苦笑道:“上哪儿查去。在宫中爬到那么高的,谁手里没有大把人命。”
薛蟠沮丧道:“贫僧想不出别的可能了。”
“无碍。”裘良道,“不过是戴公公竭力举荐罢了。”
“阿弥陀佛。”原来你也不过是为了给大太监一个面子而已。我说么我又不是什么人物儿。
不多时,赶去衙门的那人回来,说印绶监主管太监名叫胡进忠。因那两位太监都死在寺庙佛塔,戴权已使小黄门回去嘱咐他莫出宫门。只是夏守忠何故出宫至今不知。为了以防万一,薛蟠建议派两个御林军保护胡太监。
裘良走后孙溧也告辞了。薛蟠伸了个懒腰:“困死了,补眠。”撂下张子非觉海等人睡觉去。那几个本以为他会商议这案子,见状个个脑中飞快猜测起来。
未曾想两个御林军也没护住胡太监。这日黄昏,此人在上茅厕时被一支淬毒的飞镖暗杀。
裘良打发宋捕快来梨香院,说戴权让他上衙门去瞧瞧能否帮上忙。薛蟠懵了:“贫僧顶多给裘大人当实习生,哪里知道如何办案?”
宋捕快道:“戴公公说你有眼力价儿,李千户也赞成。”他苦笑道,“不明师父不知道,这回真真乱成一锅粥了。你还记得凤仙楼那事么?”
“哎呀,对啊!”薛蟠拍掌,“那位魏大人也是这么死的。”他思忖道,“贫僧记得在路口偶遇了李千户。”
宋捕快叹道:“魏大人就是个锦衣卫,当日凤仙楼内外有十几个锦衣卫守着。”
“哈?那还让凶手跑了?”薛蟠眨眨眼,“他们正在办案么?”
“正是。”宋捕快道,“你猜办哪个案子?”
“这我上哪儿猜去?”
“郑酥儿那个。”
“哈?那案子不是完了么?”
“锦衣卫里头没完。”宋捕快道,“那两块腰牌原本是搁在两位锦衣卫各自身边的,究竟怎么凑到一个盒子里去了?她屋中东西许多,唯那盒子被人偷了。”
张子非在旁悠哉听着,事不关己。
当日弄月阁那二位身份遂泄漏出来。锦衣卫岂能善罢甘休?一直查着呢。只是张子非实在跟弄玉阁半点瓜葛也无,纯属天外飞仙,锦衣卫边都挨不着。
薛蟠觉得,世上难免有小概率事件。比如兵部的魏大人碰巧姓魏、不与锦衣卫相干,择三处取粮县也是偶然。故此在暗杀他之前须得试探一下。
到了正月里,魏大人受邀往一位同僚家贺寿,看见他家中摆放了一尊石雕的观音像。同僚说,数日前他在街头遇见一位美貌姑子。姑子说他与观音有缘,送了他此石像。趁人不备,魏大人抓起石像旋开莲台,里头空空如也。他并未察觉到,旋纹处悄然飘落了不足半寸长的一小截丝线。
元宵前两日,同僚在茶楼与人赌棋局,赢了。输家输给他一顿席面,就定在元宵当晚凤仙楼,让他带朋友一道吃去。这同僚遂当真请了些好友。魏大人与他本来交往平平,因觉得此事蹊跷,便跟着凑热闹。为了以防万一,他还特意安排了十几个锦衣卫分散在凤仙楼四处。席面左近也有、楼上也有、楼下也有、门口也有。那输家不曾露面,席面酒菜皆丰,看着没哪儿不对。做梦也没想到,整件事皆是给魏大人挖的陷阱。
魏大人中淬毒暗器后,数位锦衣卫同时看到了凶手,一齐追过去。凶手跑得极快,一溜烟儿似的奔上楼。锦衣卫们追到楼上,四处寻不着人,楼下守着的兄弟也没见那人下去。直至后来五城兵马司的人来了,每层细搜,方从顶楼杂物库房中寻到了凶手换下的衣裳。
那凶手自然就是替情人报仇的琉璃燕子蒋二郎。杂物库房里头早早藏好了荣国府下人的衣裳、并化妆使的假胡子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