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台细声细气道:“依着规矩本是不能的。然您显见是大客户,我跟掌柜的说一声,多半可以。”
信圆道:“不能便罢了。”
话音刚落,一个账房先生掀帘而出。前台忙朝他招招手告诉情形。账房起先还懒懒散散,待看了资料,惊得眼睛滚圆。瞬间换上笑容,一叠声喊人送茶,自己刮风似的往后跑。
前台姑娘哼道:“见钱眼开。”
信圆问道:“他从哪里看出贫尼有钱的?”
前台指到:“喏,您自己说的,不拘多少钱。若非大富,焉能说得出这般话来。”信圆莞尔。
不多会子,掌柜的亲自出来,打躬作揖好不恭敬。因问才刚跟京城做了什么生意;信圆说了。
方才那个账房道:“该不会就是京城的丁小六吧。”
信圆喜道:“不错,他还在江南么?”
前台道:“他送完你便来金陵看朋友,不知走了没。”
信圆道:“他极靠谱,若依然雇他倒使得。”掌柜的立命“去陈镖头家问问”。
那姓丁的性情放肆。早先在路上只她们几个还罢了,如今盘算着各方人手都快追到,若保镖依然不拘规矩、岂能瞒得住?信圆的嬷嬷急出一身冷汗。
约莫等了两炷香的工夫,一个神情沉稳的黑汉子走了进来,众人都喊“陈镖头”。他道:“老丁昨儿刚走,可有什么事?”嬷嬷松了口气。
掌故的遂告诉原委。因向信圆道:“这位陈镖头是丁镖头的好朋友,武艺不在丁镖头之下,乃我们镖局ssr级的镖师——最高级别。只有一件。他业余爱好数学,拜了位先生埋头苦学,故此短期不能离开江南。”
信圆看这位陈镖头约莫三十五六岁,容貌朴素,点头道:“我短期内也不会离开江南,正好。”遂定下雇佣此人。
陈镖头住的是镖局员工宿舍,近得很,这就回去收拾行李。此时已过中午,信圆领人寻个饭馆吃饭小憩。一时回到镖局,陈镖头提好包袱等在前堂。几个人启程返沪。
夜里投宿客栈,嬷嬷上陈镖头屋中试探。见其案头果然堆放着几本数算书籍,并摊开许多稿纸,密密麻麻写着不知什么东西。问他话,一问三不答。嬷嬷看此人是个闷葫芦,心想总比那个丁小六稳妥些。
路上整整两天,信圆愣是没提跟忠顺王爷说了什么。
回到爱玲街家中,信圆将陈镖头的屋子安置在于自己和杜萱同层。嬷嬷心中又不大自在。谁知当晚三更天,陈镖头便与来踩点的小贼打了起来。杜家姐妹俩淡然自若,其实心中踏实许多:陈镖头果有真本事。
次日,信圆跟杜萱去职校玩儿,将三个探子留在家中,却带走了陈镖头。
婵娟寻个由头出门闲逛,与江南锦衣卫的人相见。她会的字儿不多,写信时常难以说清楚,当面讲述却容易。前两天在毕得闲家,因恐被人察觉,不敢多言。遂从她们离开香山小庵说起,一直说到昨晚家里进贼。依然将活泼的丁镖头粗略带过,拿着陈镖头的性子往他头上扣。
与她接头的大叔见信息量太大,也觉得笔下难以表述明白,遂快马赶去金陵、当面禀告千户毕得闲。
此人离开后不足半个时辰,仆人大叔亲去薛家把不明和尚喊了过来。毕得闲问前几天信圆师父跟忠顺王爷说了些什么。
薛蟠愣了片刻:“卧槽!那姑子是太子妃杜氏?”
毕得闲挑眉:“你不知道?王爷如何介绍的?”
薛蟠抽抽嘴角:“没介绍,只互行礼颂佛。王爷全程在跟周公下棋。贫僧想哄骗萧四虎给他画胡子,人家没上当。”
毕得闲愕然:“王爷在睡觉?”
薛蟠点头:“不打呼噜。”
“会不会是装睡。”
“那谁知道,贫僧也没胆子试探啊!”薛蟠道,“贫僧去之后,便与萧大侠拉扯开绿林故事,什么飞檐走壁梨花雨,踏雪无痕水上漂。说得那姑子脸都绿了嘿嘿。”他捏捏下巴,“合着太子妃也不过如此,毫无气场嘛。”
毕得闲无语:“人家不过是在忠顺王爷跟前收敛些罢了。”
薛蟠觑了他一眼:“那事儿,她后来又找你了没?”
毕得闲指指案头。薛蟠见有封信,毫不客气拿起来。只见里头只写了几个字:可想好了不曾。老毕道:“今日上午送到的。”
薛蟠吹了声口哨:“你如何答复?”
毕得闲道:“我假扮没收到。”
薛蟠假笑道:“难不成你觉得能混过去?”
“不。”
“上回跟你说的话白说了。”薛蟠瞪了他一眼,取张白纸并一管大狼毫笔,写下两个大字:干脆。“大叔大叔!定制个大乌木金匾,挂在你们大人书房里。”仆人大叔苦笑不答。
毕得闲轻叹一声,拿过张笺子。仆人大叔疾速将砚台和笔筒搁到他跟前,快得像瞬间移动。毕得闲看了看笺子,觉得不合适,另换一张还觉得不合适。薛蟠抽走笺子,拿过信圆的原信端端正正摆好。“写上,我拒绝。”毕得闲有些犹豫。薛蟠催促,“就这么写。”说着帮他挑好笔、蘸好墨汁子。
仆人大叔在旁撺掇道:“大人,不明师父颇擅此道,就依他之意甚好。”
薛蟠悠然道:“贫僧虽不了解太子妃,然贫僧是两个小姑娘的哥哥,清楚兄姐的心思。”
毕得闲一咬牙,提起笔就在信圆原书旁写了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