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艘是两位外地来的客商。第二艘东道是位前科落榜的举子,留在京城准备下科春闱。人家嫌吵的乃他朋友、一位游方僧人。第三艘东道是九皇子的舅舅梅公子,同船之人尚不知来历。”
黄九月与卫若兰对视一眼,吩咐道:“查明白。三位武艺不错的都查明白。”
长遂答应着出去,两盏茶的工夫他便回来。原来两位外地客商听说把鞋子砸进了国舅爷的船,吓得趁乱一溜烟儿逃了!订船人名字叫吴大老爷,酒馆也不知其来历。落榜举子姓姚名阿柱,应天府人氏,如今在吴贵妃娘家坐馆、替吴贵妃的小侄儿启蒙。同船僧人是其金陵故交、栖霞寺法静和尚。梅公子同船者也是从江南过来的,平素在扬州打把势卖艺,数年前曾护送周淑妃之弟回京。
黄九月拍案!扔一只鞋子牵连出后宫三位宠妃的娘家,区区酒馆藏龙卧虎。
贾蔷闻言道:“法静师父?莫不是不明和尚的小师叔?我认得他,好不呱噪。一旦打开话匣子便不用指望他关上,也不管人家爱听不爱听。”
卫若兰笑道:“蔷哥儿抱怨这么许多,可知曾被他烦得厉害。”
“正是。好在只要你不给他机会开口,他便不会无故追着人说。万万不可跟他客套、说请教佛法之类的话。”
“我明白了。”
长随道:“两位外地客商既走,梅公子不依不饶。法静师父从隔着老远开始便大嗓门儿劝说他戒嗔,好不有趣。卖艺人也心直口快。方才告诉我和伙计,他觉得那个和尚是故意缠着梅公子、好让扔鞋之人逃跑的。”
卫若兰击掌:“多半如此。”又看着黄九月,“梅公子大抵想跟卖艺人打听周三爷在扬州和来京路上之事,奈何他本不是这块料。”
长随道:“纵然梅公子不擅长套话,那卖艺人比棒槌还棒槌些,问什么答什么。”黄九月含笑瞧了他一眼,长随微微点头。“趁法静师父缠上了梅公子,姚先生方才一直在跟卖艺人说话。”
贾蔷没心没肺道:“应天府前科举子,与元姑父是同科么?不知他考多少名?元姑父十二名。”
长随道:“姚先生确与林皖先生同科,排第三十四名,比林大爷低。”贾蔷面上露出几丝得意来。长随接着说,“这两三个月,吴天佑大人忽然极眼青姚先生,仿佛有提拔他做幕僚之心。”
贾蔷朝窗外瞧了两眼:“莫不是法静师父旁边穿儒袍的大饼脸?”
“正是。”
贾蔷嗤道:“我还当什么人物儿。那副尊容,与贩夫走卒何异。”
黄卫对了个眼神,卫若兰道:“莫要以貌取人。应天府秋闱极难,凡能中举者皆满腹才学。”贾蔷胡乱点头,满脸写着方才刮了阵耳边风。黄九月看着他很是满意。卫若兰又道:“法静师儿,改明儿咱们也请他来吃盏茶如何。”
贾蔷皱起一张俏脸:“请他吃茶作甚。难不成你想听他絮叨菩萨十戒……咦?那个人是谁。”
只见一位年轻的儒生匆匆跑来,挡在法静和梅公子中间。梅公子松了口气,双手揉耳朵。
长随道:“那位赵先生乃梅公子早年在姑苏的同窗好友,如今是他幕僚。”
“什么同窗好友!”贾蔷眼神骤亮兴致勃发,笃定道,“这个赵先生爱慕梅国舅。”
满座皆惊:“什么?”
贾蔷浑然没在意,双目一眨不眨盯着窗外:“断乎错不了。就是爱慕他。”乃啧啧道,“人生最苦求不得,悲夫~~法静师父当度化此人才是。”
屋中其余几位眼神汇杂往来。半晌,长随小心翼翼道:“小蔷大爷,你如何瞧出来的?”
贾蔷指道:“你瞎么?那眼神!这都看不出来?”众人齐刷刷盯着赵先生,盯得他有所察觉、四面张望。贾蔷又道,“听说他二人少年同窗,梅公子是个小户人家的嗣子。偏才刚过继没几年,人家就接连生了好几个儿子,日子凄凄惨惨。”
卫若兰儿打哪听说的。”
“记不得。”
“那梅国舅对赵先生可有意?”
贾蔷摇头:“梅国舅通身的气场,明摆着钢铁直男、爱女不爱男。再说,满京城皆知道他甚宠一位姨奶奶,略好些的人家都不敢嫁女儿给他。”
黄九月微笑道:“不是那个缘故。”
“不是?”
“不是。”
黄卫二人互视一笑。
早几年梅公子年纪尚小,兼痴迷杜萱。偏杜萱又与四皇子热热闹闹传出绯闻。京中女眷都知道杜萱什么模样,且都不知道她什么心思。若把女儿嫁过去,又恐怕蹚浑水、又自觉比杜萱不过,遂混了两年瞧动静。
直至杜萱在江南以未嫁女子之身开设学校、教导工人读书、男女不拘的消息传回京城,众人方能笃定她不会再与梅公子拉扯上了。有人家打开始主意。奈何门第差的容嫔瞧不上,门第好的要么在犹豫、要么被人捣乱搅局——容嫔和九皇子俱得圣人宠,梅公子实在上不得台面。把女儿嫁给他则不踏实,让人家结下这门亲又不甘心。
去年秋冬,忽有消息不知从何处传来,说九皇子如若做了太子、梅公子必是祸国殃民杨国忠。如今这些人家愈发犹豫了,梅公子的婚事也愈发高不成低不就。不过他家中已经娶了房良妾刘氏,二人恩爱不已,容嫔也并不着急。
眼看外头赵先生已将法静的话匣子给关上,转回身哄了梅公子半日。因跟卖艺人打个招呼,引着梅公子离去。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