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非眉头一皱,看薛蟠非但仍扒着树杈子、竟还把脸往树叶后头藏。乃瞥了他一眼:“有事。”薛蟠硬着头皮下树,满脸谄笑。
原来今儿中午收到了十三辗转从琼州发来的鸽筒。
英雄所见略同,十三和林黛玉两位早已开始联手忽悠人家小穆,让他直接把水军拉过来算了。乔老探花唱反调,使劲儿说他俩没条理。哪有不先修好屋舍的?我老人家还要挖地道呢。就跟男人应当先立业后成家是一个道理。
一句话勾起了穆少将军心底疙瘩。原来家中曾替他订过一桩婚约。当时小女孩儿才刚周岁,算命的说她面相好、旺夫,穆家便以最小的嫡孙把人家定下。不曾想他父亲暗中投靠义忠亲王被锦衣卫查到,尸骨无存。伯祖父东平郡王连夜派人偷偷将他送出京城,几经艰险才到祖父身边。穆老将军假扮遭逢海难、全军覆没,实则依着梁王妃顾氏给的海图寻到海岛,投靠双胞胎将军。如今小穆终于能离开那岛,朝廷也有了新的废太子、不再搜寻义忠亲王余部。遂想托十三打听当年定亲那位的结果。他倒不怕别的,就怕文人之族迂腐、困住人家小姑娘终身。若有消息,也算给自己个交代。
然而他多虑了,文人之族未必迂腐。他前未婚妻邓氏的祖父如今官居户部侍郎,大权在握。邓氏和阮贵人同批进宫,没多久便投靠了周淑妃,三年前已是邓贵人。因淑妃晋封皇后,宫中传闻邓氏不用多久就该升位分了,少说是个嫔。
说到此处,张子非略微迟疑。薛蟠抓起茶盏子一饮而尽,道:“这事儿简单,照实说便是。”
张子非道:“周皇后执掌凤印后三个月,宫中升迁了好几位。然而其中既没有邓贵人也没有阮贵人。”
薛蟠思忖着:“阮贵人虽为十皇子生母,奈何背靠的是袁公公和闻嬷嬷。刚刚倒台、灰尘还没落地。”还是贫僧给弄下去的。“她不升位分也许是皇帝在向太上皇表忠心、您老人家依然面子最大。顺便凸显出容嫔的分量——虽说都生了小皇子,容嫔不升别个也别想升。邓贵人既然早在周皇后得势前便已投靠,不该没她的份儿啊!周皇后脑子那么明白的一个人。”
张子非叹气:“送顾阿婆回上海时,忠顺王府给了个消息。从周皇后晋封后到三皇子逼宫前那几个月,今上……相对雨露均沾。”
“噗咳咳咳……”薛蟠喷了一地的茶。
“有三位怀上了,邓贵人就在其中。”
薛蟠老半天才止住咳嗽,没忍住又笑了会子,才扶额道:“贫僧算是狗血剧情见识得比较多的,都没料到这一出。说起来,皇帝怎么样了?上朝没?”
“没有,逼宫之后再没上过朝。掌案李太监动身回京前特特跑了趟扬州,想劝说林大人跟他一道走,让明徽郡主给打了出去。”
薛蟠摸摸下巴:“要不然,就是想等这三位都生出来看看男女再做定夺。”
“有一位险些没保住。周皇后如今跟头母狮子似的守着三个孕妇。”
“阿弥陀佛。”薛蟠摇头,“这种差事,废后张氏绝对做不了。慧安和信圆也做不了,最多装模作样走一轮形式。天家终于挑对了一任皇后。”
“后宫已成战场,吴贵妃和吴家也急得了不得。”张子非眉头紧锁,“这才三四个月。后头还有一轮生产。”
“呵呵。”这三位想来都不是什么高位分妃嫔。旁人有巴望难产的、有巴望母子平安的,还有盘算去母留子的。“邓贵人,就算想救也鞭长莫及。”
“咱们能影响到周三公子。”
“那就给他传个话,说邓贵人运道好是真的,若害她、保不齐会损自家运势。”
张子非点了点头,眉间依然踌躇。薛蟠偏头瞧了她几眼:“还有什么?”
“没了。”
“十三原信我瞧瞧。”
“没带来。”
薛蟠眯起眼。“待会儿我跟你下山看去。”张子非面露几丝无奈。
两个老头听他们俩说了半日的后宫,脑仁子生疼插不上话。到这会子方互相使眼色,全都殷勤看着张子非。张子非淡然瞧着他俩。薛蟠有点想往树上躲,奈何寻不着借口脱身。
向二将军咳嗽两声,笑容可掬:“张丫头,老夫和这老和尚都算是你长辈吧。”
“老人家有话只管直言。东家你休走。”
薛蟠脊背刚拉直还没站起来呢,就被发现了,只得讪讪的坐回去。
没想到向老头第二句话便是——“张丫头,不明这小子说你已经有心上人了,是什么样的小子?带来我们见见?”
张子非吸了口冷气朝薛蟠望去,薛蟠捂脸。张子非拔出袖子中匕首抛接着玩了几下,似笑非笑道:“东家可曾说过,他自己有没有心上人?”
“他也有!”
张子非诧然,扭头细看了和尚几眼。“什么样的姑娘?何时来带给二位老前辈见见?”
法空和尚道:“他说人家姑娘年纪太小,不论如何也得再过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