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十六所言,薛蟠怔了许久, 抬头看徽姨:“还要忍这个姓郝的多久。”
徽姨道:“忍到他回京之后, 至少再过三五个月。”
“我可以肯定自己忍不了那么久。而且离开我的地盘我可能够不着他。”
“我替你动手。”徽姨肃然道, “这便忍不了, 大庄子的事必然更忍不了。纵然没了那个大庄子, 也还有别的大庄子。”
“操!”薛蟠骂了一声。“那里的事儿干脆别告诉我算了。”乃回身喊来个小子, “给吴太太下帖子, 请她今天下午……不, 让琏二奶奶……还是让绸缎行的徐掌柜给她下帖子,就说有极要紧的事商议。烦劳她今儿下午务必光临吃茶。”
徽姨挑眉:“做什么?”
“挖墙脚。”薛蟠轻描淡写道, “您老不许我杀人,挖墙脚总可以吧。”徽姨哑然失笑。
十六遂问抱琴如何处置。徽姨淡然道:“自然是处置了。”
薛蟠打了个哆嗦:“处置了……不会是杀了吧。”
“嗯。你不忍心?”
“阿弥陀佛。”薛蟠合十, 严肃道, “不行。前期她虽有技术错误,并没有主观恶意。后期被恶人捏了喉咙, 属于被动犯罪,罪不当死。而且那个什么准弟媳妇手里必掌握了她的许多情况,性格爱好之类……咦?郝家调查她一个丫鬟作甚?”
徽姨瞥了他一眼:“若非贾赦闹那么一场,你表妹过几年少不得一个妃位。”
薛蟠翻了个白眼:“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赦伯父救了她一命。”乃顿了顿, “横竖我不同意杀死抱琴。一个人从十月怀胎到长大成人,容易么?资源啊!人力都是资源。让她去做绣娘、画工哪怕种田, 什么都行。活人能劳动产出, 死人顶什么用?再说此事还没完, 她保不齐能派上什么用场。”
徽姨皱了半日眉, 终于道:“也罢,随你处置。”
“阿弥陀佛。”
薛蟠遂回房写了封信,连信带抱琴一道命人送回金陵交给卢慧安,让她看着办。东家什么的,当然不用亲自处理棘手问题。
前些日子薛家的绸缎行跟吴太太订了好大一笔货,是预备送去辽东、走端王线发往俄罗斯的。前几天刚刚交货,绸缎行掌柜的忽然急约吴太太喝茶,吴太太少不得以为货品出了岔子。连午觉也没歇,急忙忙领着几个要紧的管事掌柜赶了过去。
刚下马车,便见徐掌柜之子早早等在门口。徐大爷快步上前迎着吴太太作揖道:“家父等在书房呢。”吴太太点头,几个人一道朝里走。
到了书房门口,徐大爷道:“事出紧要,请郝东家一个人进去。”
吴太太等人从格子窗望进去,清晰可见徐掌柜独自一人坐在窗前吃茶,面前的长几上还摆了副棋局,徐掌柜正在左手跟右手下棋。吴太太乃命旁人都在外头等着。徐大爷微笑道:“各位先生掌柜的跟我来厢房暂歇吧。”
吴太太点头:“也好。”
徐大爷推开房门,吴太太独自走了进去。她手下人从格子窗看见二位大佬已行礼坐下开始寒暄,便跟徐大爷歇着去了。
吴太太才刚同徐掌柜说了几句生意,只听“吱呀”一声,她对面的隔屏推开,从里头走出一个和尚来。定睛一看,正是徐掌柜他东家。薛蟠含笑上前合十行礼。
吴太太微微诧异,笑道:“薛东家,这是怎么回事?”
徐掌柜轻声道:“东家,我先避出去。”
薛蟠合十:“多谢徐掌柜。”
吴太太这才发觉隔屏后有个小门,徐掌柜从那儿走了。乃纳罕道:“若是薛东家约我相见,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因为不知道吴太太身边究竟有没有耳目。”薛蟠道,“毕竟挖墙脚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
吴太太挑眉:“挖墙脚?”
“嗯。挖墙脚。”
“挖谁?”
“您。”薛蟠笑若狼外婆,“吴太太您本人。”乃站起来合十行礼,“贫僧不明,乃金陵栖霞寺僧人,俗家姓薛。求问女菩萨贵姓。”
吴太太一愣,随即笑道:“不明师父不知道我姓什么?”
“不知道。”薛蟠道,“贫僧虽知道吴太太养父姓郝,却不知道吴太太真实姓氏。”
吴太太面上镇定如磐石,眼光终忍不住跳动一瞬。乃奇道:“不明师父从哪儿听来的闲话。”
薛蟠微笑道:“贫僧很早以前就猜测吴太太不是郝家亲生的。直至昨日听了沈豆囡姑娘的话,才能肯定。”
吴太太皱眉:“沈豆囡是谁。”
“就是红芳姑娘的本名。”薛蟠皮笑肉不笑道,“昨儿的情形吴太太也必听手下婆子说过了。您该不会以为贫僧不会起疑心、不会套问她的话吧。她真的很菜。拢共只有三四个月的时间,竟然拿去学做饭绣花?还学弹琴写字?什么脑子啊!作为一个细作最该学的半分没来得及学。打发位面目和善的大嫂送点吃的随便哄几句,她便什么都说了。那叫一个掏心掏肺啊,到后来简直不忍心听下去。”
吴太太板起脸哼道:“那小蹄子信口雌黄,薛东家就信了?”
薛蟠道:“您难道不应该问,那小蹄子说了什么?”
吴太太微怔了一霎那,随即从善如流:“那小蹄子说了什么?”
薛蟠接着说:“依着郝家明面上的资料,大姑奶奶也就是景田候府那位、二姑奶奶也就是吴太太您、四姑奶奶也就是过年回京探亲的临潼县令张太太,你们三位,都是郝大太太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