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在耳房小睡了半个时辰之后,刚见面的舅甥俩还没叙完旧。从格子窗望过去, 薛蟠好悬一头栽倒。荣国府唯一的翩翩公子贾琏, 这会子已将两条腿都架上长几、整个人窝在椅子里, 仪态跟他舅舅毫无分别。薛蟠觉得自己不能再放纵下去了, 忙敲了敲门:“阿弥陀佛, 你俩感伤完了没?”
“完了。”贾琏道。
薛蟠推门而入:“陶四舅, 差不多就得呗。我表妹是个斯文人, 可别把她男人给带痞了。”
贾琏嗤笑:“你表妹是斯文人?我是斯文人还罢了。”
薛蟠不搭理他, 走近跟前向陶啸道:“贫僧就打听一下,那个说‘莫须有’的太监是谁。毕竟皇帝脸面还是要的。哪怕随便掰一个借口, 也不会说‘莫须有’才对。”
陶啸立时道:“那位公公姓毕,名儿我们就不知道了。”
薛蟠思忖着点头。“烦劳陶四舅回头帮忙做个画影图形。此人也许心思好, 想提醒你们什么。”
贾琏忙问:“什么?”
薛蟠冷笑道:“陶家无罪。”乃诵佛而出。
一时金陵来人了。卢慧安已做出了给吴太太的报价单;并张子非听说有人长得和她很像, 想见见。薛蟠再托徐掌柜邀吴太太会面,一头打发两个伙计送红芳过去。
下午吴太太便接到了报价。价钱不低, 但两个八折便是六.四折,她撇脱答应了。只是若想编写评话故事,须得知道真相。吴太太回去设法将她知道的写出来,薛家再使人核查。
林海乃设家宴替陶啸接风洗尘。薛蟠去得略迟了些, 旁人都已就坐。薛蟠迎面看见坐在客座首席上的陶啸,心下一惊。陶四舅业已梳洗过、换了衣裳, 大络腮胡子也刮掉了。薛蟠莫名瞧他十分眼熟, 倒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贾琏问他发什么愣。他道:“贫僧琢磨着, 你们爷俩眼睛鼻子都像, 上半张脸颇为相似。嗯,亲的。”遂混过去了。
饭后又到了世界历史大讲堂时间。陶啸没事做,便跟过去旁听。旁人个个好生坐着,独他活像一滩泥懒在椅子上。忽然门帘子一动,徽姨走了出来。众人纷纷站起来行礼。
陶啸嗤笑了一声,又大又突兀,大伙儿都不禁扭头去看他。却听他轻谩道:“小和尚,这就是你说的明太太?我还当什么美人呢,不过是个晦气寡妇罢了。怎么好端端的就死了丈夫?别是个扫把星投胎吧。林大人,你可要请道士来作个法,当心有人带霉你一家子。”
在场数位机灵晚辈措手不及,全懵逼了。竟是林海率先“砰”的一声砸了桌案,怒目而立:“陶将军,老夫当你是亲戚客人好生招待,你竟出言不逊!来人,把他给老夫轰出去!”
薛蟠满心以为陶啸顶多跟徽姨斗嘴,还想看热闹呢。哪儿知道他上来直接骂人?来不及打圆场,那头明太太的外甥林十六公子已干净利落的抱拳应“是”,几步走到陶啸身旁。“陶将军,主人家请你出去。”
陶啸瞥了他一眼,又看看林海看看徽姨:“听闻林太太业已过世,林大人该不会是想续弦了?哎呀也对,鳏夫配寡妇……”
话音未落,十六右手快如闪电直捏陶啸的喉咙。陶啸脑袋歪右边一偏。偏十六的手打在半中间还能拐弯,硬生生一转、依然瞄准陶啸咽喉扣过去。陶啸身子向后一压,“咕咚”的一声椅子倒地。十六一脚踢过去,陶啸依然倒在椅子上蹬起腿,与十六来了个脚掌对脚掌,趁势借力翻身而起。十六挥拳而出,可巧陶啸身子从下头直起来,脸膛准准的往他拳头上撞。眼看拳头离鼻子只剩不到半尺的距离,陶啸的巴掌悄然伸出,刁住十六的手腕子往旁边一扯——他的脸平安无恙。此时陶啸已经站起,遂与十六斗在一处。
薛蟠咣咣咣的拍桌子:“要打架的同学烦请去院子里打,贫僧这儿要上课了。”眼角顺带溜了一眼众人的模样。贾琏直接傻了,王熙凤等人面色茫然,黛玉茵娘满面怒色、拍手握拳的替十六加油,徽姨泰然安坐心情不错。林大人……您老这一张堪比关公的脸是什么意思?阿弥陀佛别是被陶四舅说着了吧!那可不好办啊这位大姐大您高攀不上。你俩要是到了一处,这个世界可就玄幻了……
薛蟠胡思乱想之际,打架的两人已渐渐打出屋子、到了廊下。薛蟠吐了口气,看着徽姨大声道:“陶四舅对明太太的一个决定非常不满,所以诚心挑衅。”
徽姨挑眉:“什么决定。”
“就是那条恶狗。”薛蟠依然大声,生怕十六听不见。“他觉得应当立即格杀免得再发疯咬人。”
徽姨摆手:“他一个莽夫懂什么?不瞻前顾后,早晚死无葬身之地。那事儿不用再提了,就依着我的话。”
薛蟠腹内憋屈,撇了下嘴拿起教案:“行吧,您是长辈您说了算。”乃清清嗓子,“同学们,今天我们接着说苏请放心,他们马上就要盖上砖房了。”
林黛玉立时道:“十六哥哥还没回来呢!”
“时间不等人,林黛玉同学。两个高手一旦打起来,天知道何时能打完。说不定打一晚上呢。”薛蟠道,“你可以好好记笔记,明天帮他补课。赵茵娘同学今天不是帮她叔父补课了么?贾琏同学请回过头来,如果想看打架请出去看。好了,大家看看朱助教绘制的这张图,便是苏美尔人神殿的正面效果图。”众人遂暂撇开杂念先行上课。
课上到一半时,外头二位回来了。林黛玉抢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