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带着几个宫宦将陈德润拖了出去,随后宫人们带着水盆和布绢,将地面擦的极为干净。又散了些香精,让血腥味不那么浓重。
张嫣听到了动静,已经从偏殿,穿着薄薄的纱衣飘了出来,刚好看到了朱由检高举着青铜宫灯砸死陈德润的一幕。
王承恩瞥见了张嫣的一袭纱衣的裙角,用最快的速度低下了头,处理着地上血迹,陈德润刚死,他可不想被万岁爷提着宫灯给砸爆脑袋。
刚把正殿弄干净,他人就溜的无影无踪。
“去拿点红花油和云南白药去,取干净方巾和热水来。”张嫣摇头对着身边的宫女说道。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只要一个物体对另一个物体施加了力,受力物体反过来,也肯定会给施力物体施加一个力。朱由检发了疯一样揍了陈德润,激动之下,整个手都在抖,还滴着血。
那几拳砸在了骨头上,肯定要破了皮。
“一个内侍,你至于亲自动手吗?让王承恩把他抓了,拉出去砍了就是。你看这弄的满手是血。”张嫣三分抱怨七分心疼的说道,将方巾在热水里烫好之后,小心的擦拭着血迹。
“康麻子他…我…没…他十六…有什么…”朱由检说话突然有点不利索,宫宦都走了只剩下张嫣一个人,他歇了一口气,就开始嘴瓢了。
他这属于典型的气急攻心。
人在动手的时候,会万分的激动。
全神贯注在搏斗的时候,甚至都会忘记疼痛,他虽然干净利索的解决掉了陈德润,但是他依旧感觉到了十七岁的心脏,在蓬勃的跳动着,血液在血管之中轰隆的咆哮,以至于说话都不利索。
只有那些常年征战的百战老兵,才会在动手之后,用最快的速度平静下来。
“什么你呀,我呀,康麻子的,先坐下,缓缓神。”张嫣搀着朱由检坐到了椅子上,继续擦拭着血迹,将肿胀的地方涂上了红花油,在伤口撒上白药。才算是叹了口气。
张嫣看着朱由检的上臂内侧又沁出了血,叹气的说道:“把袖子捋起来。”
“啊?”朱由检这才看到,当初在丁字巷的伤口又崩裂开来,沁出了血。
伤口不深,的确是皮外伤,打理的也不错,结了痂,但是剧烈活动还是把沁出了血。
朱由检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又吐了几口浊气,说道:“朕自己来吧,或者让婉儿来吧,之前就是她处理。”
说话利索了,朱由检依旧是面色涨红,但激动的情绪总算是平复了几分。
周婉言深谙药性,之前伤口都是周婉言在打理。
“信不过我?”张嫣猛地一愣,瞪着丹凤眼看着朱由检问道。
朱由检撇了一眼张嫣的轻薄的纱衣,摇头说道:“不是,让婉儿,算了,朕自己来吧。”
“皇嫂这是在补觉吗?”他自己捋起了袖子,将血迹擦拭干净,咧着嘴又冲洗了一番,才撒上了云南白药,用布绢缠上了伤口。
周婉言知道了正殿的事,也是无能为力,那个白的像一张纸的姑娘,面对这一切,只会惊慌失措。
“昨日查通惠河的事,熬得有些晚,这刚睡着,你就在正殿打起来,就醒了。一个内侍,犯不着,赶出宫就是了。”张嫣还是一脸埋怨的说道。
朱由检扎好了伤口,情绪总算是归于平静,笑着说道:“杀了陈德润,皇嫂心疼了?一脸忿怨。”
张嫣一把掐住了朱由检的伤口,恨恨的说道:“你再说一次!”
“放手,放手,疼。”朱由检可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女人的脸,六月的天,这真是说变就变。
张嫣看着朱由检的表情不似作伪,赶紧将手松开,还有些担心的说道:“防祸于先,而不致于后伤情。知而慎行,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焉可等闲视之?你为什么要亲自动手呢?我不是说了吗?你让王承恩抓了,砍掉就是。”
朱由检笑着将袖子放下,活动了有些酸痛的手腕和手掌,才说道:“他冒犯了你,假人于手,朕不解恨。”
“现在这样就解恨了?”张嫣差点被气笑了,忿忿的说道。
朱由检十分肯定的点头说道:“嗯,解气。”
“孩子气。”张嫣摇头,男人估计都是如此,长不大,她站起身来,说道:“我乏了,还要回去补觉,下次在遇到这样的事,让王承恩去,成什么体统。”
朱由检灵机一动说道:“这不是皇嫂说的吗?大明没什么体统可言。”
张嫣回头撇了朱由检一眼,眉毛一挑,摇了摇头,便不再言语。
康麻子杀个鳌拜,还用了十六个布库的少年侍卫一拥而上,被无骨文臣捧了臭脚,称其有惊人的魄力和才智!
但是大明朝九岁的神宗皇帝,收拾两代帝师的高拱的时候,只用了一纸诏书,就是不顾师恩。
朱由检不管是收拾魏忠贤,还是收拾陈德润都没费多少劲儿。杀陈德润,他朱由检也是干净利落。但是在以后的史书中,这就是他暴戾无道的佐证。
朱由检才不在乎那么多青史留名是何等模样,陈德润敢踩着皇权这张皮,他朱由检就得用最暴烈的手段予以回击,否则别人只会轻贱皇权这张皮。
皇权、皇威都需要皇帝本人去维护。
朱由检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陈德润死的地方,这个人的确是属于阉党,但是从天启五年开始魏珰都自顾不暇,陈德润真的单纯是魏忠贤的人吗?
这种可笑的试探,越来越没有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