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雷被詹代的部队得去,那么帝都的军队也该配上了这种利器。两位司马面面相觑不说话,芒侯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铁青,静了一会儿,才愤然低语,说了一句:“怎么这么不小心?”
这一句已有指责的意思在,柳泉不以为杵,反而笑道:“就算小心,又哪里防得了家贼?你若说平沙城十万大军中没有一个叛徒,这话就连朕也不信。詹代有火雷是迟早的事,所以我们更该想着如何防范,而不是这会儿去追究责任在谁。”
他说的话有理有据,进退得度,让芒侯登时无言以对。郎天野与他一路同行,深知这位柳帝为人滴水不漏,便接下话来,道:“如果我们对敌的是有火雷的队伍,那么这一万个火雷并不能抵太大的事。”
柳泉挑了挑眉,他手下的瞿司马立时醒过味来,敛容回话:“去年我们与贵国的军队也交过数次手,贵国难道没有拿到火雷么?退一万步讲,我们送火雷只因看重结盟之义,这是人情之中,却在规矩之外。”言下之意,自然是说即便一个火雷不给,北代也没什么错。
对方的司马说话语气明显比柳泉来得咄咄逼人,芒侯眉头皱紧,虽然保持着笑容,但明显忍气忍到了尽头。
芒侯是个有城府的人,平日绝不会因为旁人说话无礼就发火,他生气,自然有他生气的理由。
与大臣们学了这么久的锋关芒城人文与地理,韩枫对芒侯生气的原因心知肚明。火雷由木炭、硝石、硫磺三样东西混合制成,这几样原料中,木炭最为好找,而硫磺多产自火山口或温泉附近,锋关芒城往西去的深山中有几座沉眠不醒的火山,故而开采硫磺虽然费力,货源却算充足,最让人头疼的,则是硝石。
硝石主要产自大青山的中段和东段,靠近平沙城;另有少部分矿藏在大江以北,距离帝都并不算远,而锋关芒城附近却从没找到过硝石。
当然,住久的房屋自然会有墙硝。墙硝的纯度不如硝石,只能作替代物,但饶是如此,墙硝也是在潮湿的环境才会有,偏偏锋关芒城地高干旱,刮遍墙皮,也只能刮出些砂石碎屑。没有原料,就算知道火雷怎么做,工匠们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束手无策。
北代的人怎么会不知锋关芒城的困境,偏偏他们还以此做文章,如何能让芒侯不生气,不恼火?
郎天野显然也看见了芒侯的脸色,他名为冢宰,实则为芒侯的家臣,见主子发火,哪敢不用心,便道:“瞿司马此言差矣。如今两国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何必分彼此这般清楚?”
柳泉莞尔道:“话是如此说,所以我们绝不会放着贵国不管。只是平沙城远在边陲,四周皆为荒漠,北拒戎羯,南抗詹代,前狼后虎,实在难以支撑。若城中有银有粮,朕乐得助兄弟一臂之力,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望贵城海涵。”
话到此处,韩枫才忽然明白为什么邢侯让柳泉出使。柳泉在离都做的就是买卖,他最擅长的事情也是做买卖,只是换做如今,那是买国卖国了。几人终于谈到了正题上,接下来就该是忽提条件,在座的人都不笨,更何况郎天野在平沙城度过一段日子,当然明白对方亟需解决的是什么。
郎天野和芒侯比了个眼色,开门见山,道:“若我们肯拿金银与贵国购买火雷,不知开价几何?”
“拿金银买?”柳泉哑然失笑,他的左手向旁一伸,瞿元便心有灵犀地在他手上放了一个小银元宝。柳泉掂了掂那个银元宝,将它放到案上,道:“金银当然是好东西,说实话,北代也的确缺这个。詹代朝中的大臣们没几个不贪的,十万银子买一个大臣,比十万银子组织军队更有效,话说回来,贵国虽然有银矿金矿,却也不敢说自己不缺钱吧?试问在场诸位,又有人不缺钱呢?”
这句话问得所有人都笑了起来,芒侯笑得最大声,其次则是戚嫒。郎天野笑道:“当然都缺,只看更想要什么。”
柳泉道:“贵国更想要火雷,便以为我们更想要金银?”
郎天野没来得及回话,反而是韩枫手下的司徒郑文博开了口:“西代府库之中多烂银,北代府库怕是没有这么多的积存。”
瞿元朗然道:“郑大人倒有信心,但就算府库无银,我北代也暂无需买之物。”
就算银子再多,如果不想买东西,那也只是一堆烂石头。瞿元底气十足,驳得郑文博讪讪地闭了嘴,柳泉则又笑着做起了好人:“天下间总有可买之物。然而我北代如今以火雷做金银,想买的却不是金银,而是粮食。芒侯,这一万火雷之后,再要一个火雷,朕便要换一斤米麦!”
实话而言,锋关芒城的粮食也不比平沙城宽裕到何等地步,因此当柳泉提出这个条件后,在场几人大眼瞪小眼,都不敢拿主意,甚至芒侯也犹豫不决,暗自盘算着谷仓之中到底有多少可用。更何况一万火雷就在眼前,而帝都军队的战力还是一个未知之谜。
而到了这时,竟是韩枫还保持着一丝清明。在没有人敢回话的时候,沉寂多时的韩帝终于开了口:“若要买粮,为何不以火雷与梁公或越王换?”
梁公的伏涛城在大江上游,越王的风城花都在大江的中游,而且越王还把持着大江下游的清河城。江南是产粮地,即便清河城在去年闹起了山匪和海盗,此后又经了一场不必要的洪灾,但粮食仍然堆满了仓。
粮多则价贱,一个火雷换一斤粮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