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映寒听罢,当即被逗笑了:“元福?这名儿喜庆啊!这孩子岂不是小时候叫小福子,长大后叫大福子?”
“怎么叫他都是妥当的,我这个当娘的,只希望他真能将福气带在身上。”
池映寒能理解她的想法,毕竟顾相宜也是这样的,甭说是名字了,简直恨不得把寿禄都折给她呢!
不过,见自己和掌柜的关系熟络了,池映寒继续探问道:“既没了官人,那你怎么不回娘家呢?”
“哪来的娘家?就剩下我们娘俩了。”
池映寒眨了眨眼:“这么苦啊……”
那妇人听闻这个“苦”字,不禁感慨道:“人呐,陷在里面跳不出来的时候,才算是苦。跳出来了,反倒不苦了。”
“也就是想通了呗?”
“是啊,想通了。”
与其说是想通了,不如说是被折磨的遍体鳞伤后,彻底的看淡了。
现在让元玉婉再回忆当年的日子,那真是一场噩梦。
自己不愿嫁人,磕头绝食都没用,被家里逼着嫁给了一个伪君子。
最初的时候,也曾想过死。
但后来她以为自己想通了,认为好好在这家里侍奉夫君,孝顺婆母,说不定日子会慢慢变好。
她也曾豁出去植皮修容,也曾和小妾争宠,也曾轰轰烈烈的想为自己争出一条路来,也曾在某个夫君来探望自己的瞬间相信这日子还能过下去……
但现在看来,不过是一场大梦罢了。
安家没了,她和小妾被安瑾瑜拐走,后来小妾生了儿子,自己接过来养着。
再后来,小妾被毒死,自己的父亲也被流放,安瑾瑜本是答应了只要她接了休书并答应不再出现在他面前,待他权倾朝野的时候,便将她的父亲接回来,让他们父女团聚。
就这么一个他敢说、她不敢信的承诺,她却答应了。
事到如今,接过这休书,以罪臣之女的身份离开他,竟成了她梦寐以求的事儿。
她是足足在这个家里耗了两年的心血才发现——原来一个错的人,你等一辈子都不可能等到。
经历两年的折磨后,能得一个自由清净,元玉婉知足了。
她只是没想到,自己竟会在京城再次见到池映寒,并且这一次,他已经做官了。
虽然他没正面接触过她,过了这么久,大抵彻底将她这个人给忘了,但元玉婉却是在见他第一眼便认出了他。
他还是老样子,无论怎么发展都不会变成安瑾瑜那般模样。
但元玉婉最想知道的是——他的日子过得怎么样?听闻在顾相宜死后,他娶了王家的义女王雅兮,这回倒是门当户对了,只是不知道他心里是如何看待这桩婚事的,又是如何对待这个续弦的。
而这些事,元玉婉自是没有开口问他,只是告诉池映寒所谓的民意应去何处调查。
池映寒又问:“你真的没有什么想提的建议?”
“这个还真没有。我带着福儿四处流浪,走到哪儿算哪儿,路上攒了些钱,便在此处开了家绣庄,本想着生意若是不好做便换个地儿,没想到生意竟做得不错,有裁缝铺的商户特意到我这里拿货,于是便在这里安定下来了。你若是想探听百姓的声音,我可以直接给你指条路——你去看看这京城里,有多少人生活仍旧十分艰难的?甚至许多人身在京城,却连口饭都吃不上。你若是能将这样的民声带回去,让官家想想对策,那你可就是造福苍生了!”
末了,元玉婉便送池映寒离开了绣庄。
而池映寒实在跑不动了,便将今日收集到的民意带回了谏院。
他回去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但按钱贯的说法,谏院这种地方,天黑了仍要继续办差的。
池映寒在外面跑了一天,累得气喘吁吁的,最后将收集的东西提交上去。
然,钱贯却告诉他——所有提交给大人的文献,都得让他先筛一遍。
在看过池映寒收集的民意后,钱贯整个人都懵了。
“这都是些什么啊……”
池映寒一边缓着气,一边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首先赋税这个问题还用你提吗?什么免除赋税,你脑子不够砍是吧?”
池映寒:“……”
“还有,你探问乞丐是几个意思?他们算百姓吗?现在朝廷有令,这些没有户籍的乞丐都得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这些都是远地的灾民,朝廷给他们分派粮食,同时也赈灾了,反倒是他们赖在京城不肯回去了,你还要惯着他们,给他们户籍?你疯了吧?”
“还有这个……”
“打住!”池映寒是听不下去了,“这些东西是你来批阅的?大人都没看过,你怎么就自作主张说这些东西不行了?再怎么说这也是我顶着炎炎烈日探出来的东西,即便是要驳,也不是你来驳。”
听闻这话,钱贯目瞪口呆的道:“嘿!这就是你当新人的态度吗?”
“什么新人旧人的,咱俩不都是六品议郎吗?你是权力比我多几项还是咋地?我一个新人,你又不带我出去实践,我怎么知道怎么做?我搁外面跑了整整一天是为了回来挨你训的?就算要训,也得让大人训我!”
钱贯今儿真是头一回见了,他刚来的时候,也没说嚣张成这样。
不过听说这位池议郎是个官眷,想必平日里也是娇生惯养的,刚出来混,脾气大些也情有可原。
不过钱贯也不是吃素的,直接驳道:“我不是跟你说得很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