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乞儿缩在地上已是无法想办法脱身,江陵见屋里已经没有人,便努力弯起身体,试图把捆在背后的手从脚底翻到前边来,她记得以前阿爹带她捆在身后的双手从脚底翻到身前,她也是小女娃,说不定也可以。
可是她试了很多次都不行,手臂太短,到了臀部便动不了了,她想,明明那些人都可以。以前太太还夸过她整个人软得不得了呢,她一定行的。
江陵不断地扭动身体、手臂,扭出各种各样的姿势,忍住痛,拼命地扭。天色已经很晚,却又是满月夜,习惯了黑暗的双眼透过窗隙漏进来的月光还是能看得清楚对方,大乞儿侧躺在地上不敢动弹,抬起头呆呆地看着她不断地努力要把背后绑住的手从脚底翻到身前,江陵小小的脸上已经没有泪水,只有不断扭曲的脸、脸上发狠的神情,她咬着牙,努着劲,试了又试,试了又试。
在某个瞬间,她的手掌已经碰到脚跟,只要手臂再长一点点,就可以了,只要。
大乞儿紧张地瞪大了眼睛,屏着呼吸,一动不敢动,一点声响不敢出,一颗心如被细线繃紧,颤颤微微。
忽然此时听到门外啪的一声轻响,关住的门被撞了一下,两人都被吓得猛一转头看向门的方向,紧张地绷紧了身子,不敢动弹。
过了半晌,却不再有别的动静。
江陵咬着唇,轻轻地重新开始继续扭动身体继续努力。也不知是不是上次的险些成功让她有了经验,这次,在尝试七八次之后,手腕终于从缩到极限的双腿后方触碰到脚跟,她一刻也不敢放松,手腕在脚跟处一毫米一毫米向前艰难地移动,终于,移到了脚跟最远处,她停住,呼尽胸中的空气,脚掌拼命往上翘起,胸脯使劲压向大腿,手臂猛地用力向前送出,肩关节发出格格两声轻响。
成功了!
江陵不可置信地看着身前的双手,恍恍惚惚地呆在那里,成了,她成了!大乞儿也看得紧张至极,一双眼直愣愣地望着江陵的手。
过得一瞬,江陵忽然一个激灵,滚动身子到大乞儿背后,双手去解大乞儿手腕上的绳子。
绳索捆得极紧,江陵细嫩的双手要非常非常用力才能稍微挪动一点点绳索,但同时就会磨在大乞儿的血肉模糊的伤口上,大乞儿一头是汗,拼命忍住疼痛,但却忍不了身体本能的抽搐。江陵知道此时不是心疼的时候,只专注地盯着大乞儿手腕上的绳索上,几乎掰断了手指,才终于抽出一根绳头,接下去便顺利了,过得一会儿解开了大乞儿手腕上的绳子。
大乞儿手一脱困便立刻去解江陵手上的绳子,然后各自解脚上的绳索。
两人终于全部解开绳索,相视恍如隔世,江陵尚是呆呆的,大乞儿已经开始寻找离开的路径。
门口是肯定不行的,有人守着,只有从窗户出去,窗户虽然已经关了,打开的时候只要极慢极慢地不弄出声音,如果守门的人睡着了,就发现不了。
大乞儿轻轻走到门口,从门缝里往门外看守门人睡着没有,因是满月,外面比里面亮堂很多,看出去清清楚楚,只见门上靠着看守的人,似是已经睡着,一动不动。
江陵也走过来,忽觉得鞋尖处有些粘,正奇怪,两人同时抬头,相对看了半天,这是什么气味?这么浓烈,这么令人不适。
大乞儿脸上的神情从不解慢慢变成惊吓,血!这是血腥味!很浓很浓的血腥味!
那血腥味,似乎是从门上靠着的人身上发出来的。江陵看着脚底门缝处好像有东西在慢慢地动,弯下腰用手轻轻一抹,粘稠厚腻,凑到鼻下一闻,果然是血腥味。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依稀可见对方脸上的惊骇,而整个院子一片死寂,一直处于极度紧张中的两人这才发觉刚才一直传来的若有若无的鼾声都消失了,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使得这一片死寂显得格外可怖。
呆了一会儿,大乞儿快步走到窗户那边,打开窗户,也顾不上窗户打开的声音,敏捷地爬了出去。
过了半刻时间,门被大乞儿推开,江陵先是看到大乞儿脸上扭曲的表情,正想开口,忽然瞪大了眼睛,面前顺着门倒在她脚边的,是一具无头尸体,看他穿的衣裳裤子,正是五人中的一人。
没有看到头颅,江陵跳开脚,跳到大乞儿身边。
大乞儿要说话,却发现嘴里还堵着布块,他伸手哆嗦着掏出嘴里的布块,又帮江陵取出嘴里的布块,一边颤抖着声音低低地说:“我刚才去堂屋里看过了,那四个人,也全都……这个样子了,还有,还有,那头牛……”
江陵顺着大乞儿的话往偏房那里望去,那头拉了车子来的牛,此际也整个地歪倒在地上,整个牛头被削了下来,滚得老远,牛颈腔子里的血喷了一地。
江陵呆呆地转回眼睛,看着大乞儿,月光慷慨地洒在整个院子里,亮亮堂堂,大乞儿浑身在不停地颤抖,他就算从小便是乞儿,见惯世间冷暖悲惨,却从未见过这等惨状,五个活生生的人,五个刚才还在不断打他咒骂他的人,在不知不觉间全部身首异处,堂屋里、院子里、此处,到处是血,血腥味浓得呛人。而他们正站在血泊中。
这是噩梦吧?江陵和大乞儿惊恐至极,茫然失措,为什么突然之间除了他们两个人,其余人全部被杀死了?
不不,这是好梦?还是噩梦?
月光如水,而此地如同地狱,大乞儿还在不停地发抖,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