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陵做了一个梦,很美的梦。
梦见弟弟长大了,长得跟阿爹一模一样,很乖很听话,总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她要干什么就跟着她干什么,天天陪着她玩,满天满地地帮她找她喜欢的东西,吃的玩的还有漂亮的衣服。阿娘要教训她的时候,弟弟就拉了她跑去找阿爹,阿娘就只好算了。
后来她要做新娘子了,弟弟就把自己赚来的很多很多漂亮石头绑在园子里漂亮的花儿上,太阳光一照,满园子都闪闪发光,漂亮得不得了不得了,她眼睛都看得舍不得移开,弟弟就安慰她:新郎哥哥的园子里也都有呢。然后拿出了一颗非常非常大非常非常好非常非常漂亮的猫儿眼给她,告诉她:我找了两颗呢,一颗给姐姐,一颗给我的小媳妇儿。
小江陵欢喜得不得了,捧着猫儿眼心满意足的,说:乖,好弟弟真乖。
弟弟就笑,笑得好可爱。
可是太阳好晒,越来越晒得热啊,猫儿眼也晒得烫起来了,满园子闪闪发光的石头越来越亮越来越亮,她觉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好亮、好热。
好亮,好热。
小江陵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呢喃:“阿娘……”
阿娘用力拍着她:“陵儿,陵儿醒醒,快醒醒!”
江陵被拍得疼了,一激灵用力睁开眼睛,扑面看到窗外火光冲天,火烧着木料的哔剥声响都能清晰得听到,不远处传来隐隐的杂乱喧哗声。屋内却没有点灯,只有阿娘和值夜的丫头。
她惊得哑了声,惶惶地看着娥娘。
娥娘飞快地帮她套上衣裳,把她递给小丫头:“带姐儿往后门走,后门若是堵上了,就先躲着。”转眼看到桌上的点心,抓了几个塞到江陵衣袋里,对江陵说:“陵儿跟喜叶走,阿娘去前头找阿爹。”
江陵抬头望望窗外冲天的火光,惊惶地摇头,小手紧紧抓住娥娘衣襟:“阿娘不要走,阿娘,有火!阿娘,囡囡害怕!”
娥娘用力扯脱她的手,亲了亲她的额头,凝目看了看她,哽咽道:“阿娘要去找阿爹和太太,阿娘去把他们带出来好不好?陵儿先走,阿娘马上就会来的。”
小丫头喜叶甚是机灵,抱起她就跑:“姐儿别哭,小心招来贼人。”
三人自漱玉阁跑出来,忽然听得不远处一声轰然巨响,抬眼间骇然发觉仅隔了几十米的大宅已经大火冲天四起,把半个天际烧得通红明亮,那一声巨响想必是主屋大梁倒塌。此际漱玉阁和大宅之间的树木绿萝也俱都着火,火舌竟扑到漱玉阁外面的大树上。
江陵惊慌恐惧至极,火光中看到娥娘的脸上满是泪痕,大哭出声:“阿娘!阿爹!阿爹!”一只手直直地指向前头大宅。
娥娘咬一咬牙,低声喝道:“听阿娘的话,不要哭!不要出声!逃!快逃!”提起裙子便往大宅冲去。
喜叶惊呆,叫了声:“姨娘!”便见娥娘穿过树木,消失在火光之中。
她捂住江陵的嘴,惊惶地呆了片刻,突见远远火光中竟有几条黑影窜出,忙一矮身,抱着江陵匆匆往后园子深处跑去。
幸亏春色正浓,后花园子里花也好树也好,正生发得茂盛,娥娘喜绿,这些年移植了好些高矮树种,夜色里虽是火光明亮,这边却影影幢幢,藏两个身材矮小的人极难发觉。
喜叶抱着江陵半跑半走到后门不远,已经力不能支,喘着气对江陵小声说:“姐儿躲在这别出声,我先去看看。”
江陵点点头,喜叶安慰她:“姐儿别怕,要是这里出不去,花园子后头侧边有个狗洞,姐儿个儿小,一定能爬得出去。”她小心地猫着腰遮遮掩掩来到后门门边,见门外极安静,便从荷包里取出娥娘适才给的钥匙,开了锁,快快地拔开门栓拉开门,见亦无人声,欣喜地回过头正要说话,却忽然哑了声。
躲在不远处花丛浓叶下的江陵便眼睁睁地看着喜叶的头忽然间不见了,取而代之是脖子中一腔血冲天而起。
她紧紧地抓着地,太过恐惧惊骇,竟移不开眼去,目不转睛地盯着,盯着喜叶失了头的身体喷尽了血,轰然落地。随后门口出现几个黑影,全蒙了脸,并不出声,进来两个,另两个退回门外,重又掩好了门。
进来的两个黑影把喜叶的尸身拖到一边树丛当中,然后毫无声息地走动、搜索。
江陵的一颗心剧烈地跳起来,砰砰砰跳得几乎要冲出腔子去,她极轻极轻地转到花丛后,缩成小小的一团。
也许是树荫花丛太浓密,她个子实在太小,那两人在花园子里四处搜寻了一番,终是没有发现她,便无声无息地往前院大宅而去。
又过了好一会儿,江陵才小心翼翼地移动身子,此时看也不敢看一眼后门,只顾低着头猫着腰沿着园墙,躲在阴影下往喜叶刚才说的花园后侧慢慢移去。
花园子的后墙不知多久没有清理,积满了青苔,江陵紧紧挨着墙挪动,凡是青苔、尘土、脏泥俱粘在她身上头上,因又惊又怕,汗水和泪水流了满脸,一双手抹来抹去,抹得满脸脏污,看不清眉目。
她心惊胆战地找了许久,才找到喜叶说的狗洞,狗洞并不大,应该只是时间久了,墙角的砖松动,被野狗野猫扒出来的洞,被几丛花遮住,若不是她这么仔细地寻找,根本发现不了。
江陵抬起头,这里离前院已经很远,可是大火并没有稍减,仍然在猎猎燃烧、蔓延,火光映得她的眼也红了,她喃喃地唤:“阿爹,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