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笙毫不犹豫地反驳:“父母亲缘是说断就能断的吗?”
傅笙忍住泪,说道:“她这么重的伤都要紧紧抓住你的衣袍不放手, 你……你们没有心的吗?那是娥姨天天抱在怀里睡的孩子, 一夜之间她家破人亡孤身逃亡求存, 她就不怕她活不下去吗?她就一点不记挂吗?”
“官差”再没理会,几步走到门口掀开门帘, 毫不迟疑地离开了。
傅笙呆了一会儿, 默默转身看着江陵。
九年前已死在大火中的娥娘忽然出现,武功高强,而王凤洲已经说过和她一起的“官差”不是锦衣卫, 阿爹当年所做的事他们又全都知道,那他们到底是谁?
为什么娥娘会出现在江家?她在江家八年,生养了江陵, 一向温柔沉默, 全家人乃至亲朋好友都很喜爱她。这是最令人无法理解的事, 不能细思, 细思令人战栗,却必须细思。
江家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除了锦衣卫还有谁在参与?为什么?
傅笙并不傻,相反他极是聪颖智慧,他要打动“官差”, 所以才反复地说着动感情的话,虽说那也是他真切想问的。
他隐隐猜到, “官差”怕是那些人中对江陵最为维护的人, 娥娘……都不及他。如果有可能被打动, 只能是他。
他黯然地坐在地上,握住江陵的手,苍凉的心里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陵姐儿,不论发生什么事,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生死不论。
江陵皱着眉安静地睡着,苍白的脸精致如画,如一朵昙花。
不知道坐了多久,老太医和僮儿们都没有来管他,整间里屋只有他和江陵,几个大炭盆散发着温暖。
院子里突然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和几声低低的话语,脚步声渐渐近了却又变得轻悄了,厚棉帘子被掀开,进来的正是牛非,还有四明、孙恒达。
牛非一见江陵就迅速上前把脉观色,片刻后一语不发转身出屋,四明站在一旁见牛非出去,示意孙恒达留下,也跟着出屋。过了片刻,两人前后脚又进了来,四明的眼眶微微泛红,颓然坐在地上,怔怔地望着江陵。
孙恒达无言地拍了拍四明,低声说:“少爷吉人天相,有老太医和牛姐姐看顾着,我绝不相信她会有事。”
四明一言不发。
牛非坐在江陵另一侧,沉默了一会儿,和对面的傅笙说:“太医答应我们都可以留下来,她这几日需日夜看着,我们四人两两轮班吧。”
傅笙自他们进来后便没有出声,此时站了起来,向他们深深鞠躬到地,低声道:“对不住,我没有能够护好她。”
四明本是一腔愤恨和怒火,因在屋子里不能发泄,见他如此,咬紧了牙关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蠢货!”
傅笙闭了闭眼,承认道:“是我太蠢。”
太自以为是,太盲目相信不会有事。江陵要查真相,必然会触及危险,他只以为查得隐秘便不会……
牛非抬眼看了看他,说道:“林哥儿带了短弩,傅少爷带了双刀,不算没有警惕,虽说有了护卫也未必有用,但是遣走护卫未免太过轻率。”
四明和孙恒达之前几乎没见过傅笙,就是到了南京之后也只是几面之缘。他们并不知道傅平与江陵的事情,却很知道江家和傅家的渊源,因此对于傅笙为江陵所做的事是极有好感的,所以江陵去傅笙家他们都不曾跟随,因为傅家也有好手。
然而这次江陵重伤垂危,在他们身边居然连一个仆人都没有!他们俩岂止是震惊,几乎是震怒。特别是四明,他与她生死与共这么多年,她几次为了他险些送命,在四明心里,江陵如今的位置再也无人能比,他甚至恨到想要杀了傅笙。
牛非看了四明一眼,淡淡地说道:“你就算跟在林哥儿身边,也一样与事无补。”
四明一窒,他刚才跟着牛非去外头,便是一起去向老太医了解江陵的伤势,很显然老太医的解释令他明白牛非说的话是对的。
便算从小就开始训练,就算颇有天赋,然而他们的本职是行商,不是杀人,如何能比得过这些自小训练有素、以杀人为目标的人们?这是一件多么无力又绝望的事情啊。
牛非又道:“四明你和小孙一班,我和傅少爷一班,每人六个时辰。记得必须时刻注意林哥儿的情况,要时时探她体温,有任何异状都必须即刻叫老太医和我。现在四明和小孙去休息罢,六个时辰以后来替代我们。”她神色凝重:“睡不着也要睡,这几日甚是关键。”
之前老太医也说了同样的话,四明闻言毫不迟疑地起身,招呼了孙恒达一起往外走去。
傅笙也坐回原位,过了一会儿,低声对牛非说道:“你若是有些累,先睡一会儿罢,我反正睡不着,会仔细看着她的,你放心。”
牛非点点头,再检查了一遍江陵的体温,起身走到榻上,和衣闭上眼睛,斜卧着。
一夜安稳。
直到清晨,江陵面色变红,傅笙立刻叫了一声牛非,牛非迅速醒来,傅笙停也未停,飞快冲出去找老太医。
老太医赶到,只听牛非说道:“热度升得很快,伤口有碍。”
老太医点点头,牛非飞快解开江陵衣棠检视胁下和胸口伤口,老太医从药箱里取出药丸用温开水化开,慢慢从伤口沁入,低声说道:“时日尚短,刀口还看不出是否发红,这药丸用处也不是很大,关键还是降低热度,且看她能不能熬过。”
牛非认真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