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夜, 月黑风高, 雪已经化的只剩下一半, 家家户户庭院中的残雪都已被打扫干净,未化的雪便堆在角落里,隐隐约约能看到些许白色光亮。
夏言真家所在的巷子里一片漆黑,只有门上挂着的两只红灯笼亮着暗暗的光。
万籁俱寂,只听得到北风声呼呼的刮过。
江陵已经陷入梦乡。她这几日睡得晚,夏言真已经恢复上值, 整日都是很忙,她便和傅笙一直在夏言真的书房里查看那些资料,虽然所得甚少, 但是也找到了一些微妙的东西,比如说皇帝重修宫殿,夏言真便会有备注:是年江宣曾经赴京。
江宣为皇帝私库中敛的财可真不少。
还有倭患, 邸报中皇帝从无二话,一力坚持抗倭, 不吝钱财。
还有景王与裕王同进同出, 服饰一般无二。后被逐出京城奔赴封地, 京城中独留裕王。
她和傅笙只在夏家不外出, 日日整理那些资料。四明和孙恒达却日日外出,附近几乎都被他们踏遍了,只私下商议打探, 也不去扰江陵。阿松留在家中无所事事, 便时常帮夏家做些体力活, 他牢记南京教训,约对不离开江陵半步,江陵在家他便在家,江陵出外他便跟随。而牛非离开南京时从老太医处带了几本医书来,一直在自己房中苦苦研读,且托四明外出时买了些草药器具,在后园一角自成天地,鼓捣不休。
这一夜夏言真并未回家,他有时需要当值,并非每晚回家。
夜深人静,江陵的屋背忽然发出轻轻的磕碰声,似是有人极轻地踩在上头,发出声响的那一下,便停了下来,过了半晌见并无其他动静,紧接着便连续轻响,之后院中纵下几个人来。
四个人,俱都身着黑衣,头绑黑巾,面蒙黑布,一式一样的装扮,在这朔夜里他们的身影完美地与夜色混为了一体。四人停了一会儿,其中一人便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薄刃插入门缝,悄无声息地剔开门栓,门被小心翼翼地缓缓打开,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夏言真的房子是新买的,再加上江陵等人入住都简单再修缮了一下,门轴上了油,竟便宜了他们。
那人闪身进去,紧接着又跟进去一人,另两人便留在院中接应。
进屋的两人轻轻地走近床榻,屋外已是极暗,屋中更是暗到伸手不见五指,不过这两人自然是极熟习的练家子,眼中看出去并非一片漆黑,朦胧间总还能见到个轮廓。
床上躺着一个人,正轻轻发出熟睡的鼻息,安稳平静,毫无察觉。
走在前面的一人微微松了口气,大约又觉得自己太过小心,以自己的本事,平常人如何能觉出动静?他无声地咧嘴一笑,摇了摇头,俯身一掌便要劈在江陵的脖子上,只待劈晕了便要带上了走。
却只听到极轻的扑扑两声,那人愕然,僵在当场,跟在他身后的人当即后退,床上江陵翻身而起,手中短弩紧接着对着后面那人又连发两记。
后面那人却因为有了先手,极其灵便地闪了两闪,两支弩箭都没有射中。这是因为那人后退了几步后,弩箭虽然射出时声音极轻,但有了距离,便还是发出了破空之声,他便闪避了开去。
江陵向第一人射出弩箭的同时已经大呼出声,院中两人甫一听到呼叫,却是一怔,身后已经有刀挥到。
阿松在海上的时间里已经习惯了和衣而卧,他在夏家为了护卫江陵一直住在江陵所居小院的侧厢,此时一听到江陵的大呼,立即翻身而起,见到院中两人便挥刀扑上,一边长啸示警,一边与他们打斗起来。
江陵的弩箭因为出奇不意,射中的是床边那人的要害位置,那人喉间咯咯两声,终于坚持不住,仰天倒在地上,气息却未断,沉重的呼吸声显见得很是痛苦。江陵卧房内另外一人见状拔出刀来要挡弩箭,江陵却不再发射弩箭,趁此空档找到放在床边的短刀,欲要攻上前去。
对方手持长刀,见她持短刀要冲上前来,不禁冷笑一声,正待一刀横劈,一片漆黑中却忽然侧身避开,果然又是一支弩箭擦身而过。
太黑了,能看到刀光,却不能看到其他,对方也明白短弩防不胜防,而自己挥刀之际总有风声和刀光,江陵熟悉卧房内布局,短时间的闪避毫无问题。
他要尽快才行,反正只要她还留一口气就行。他的刀挥得更急,劈、砍、撩、刺,刀势灵动,紧紧逼向江陵。
江陵在闪避,她适才发觉动静后,只来得及把一直放在床头的短弩绑上手臂,短刀则是龙靖落下的那把刀,她一直放在床边。此时她手持短刀,睁大眼睛看着对方的刀光,短弩只有八支箭,她要省着用,因此要观察仔细,但是她同时还要射避,卧房不大,对方刀势所至,椅子、桌子、柜子都被砍得七零八落,闪躲间极是狼狈。
江陵心中惊骇,此人不仅刀好武艺好,而且力气甚大,便是砍到桌子柜子,都能一削而走,若是自己,怕是要把刀卡在当中了。
她却不知那人心中也暗暗惊异和着急,万万没有想到要擒拿的人竟有这等身手,居然在区区小卧房内能闪躲这么久。他刀势更快,好几刀都几乎要避到江陵面上,只希望速速拿住此人。
然而就在这几息间,夏家已经沸腾起来。
夏言真辞官浪迹各处,母亲又是当朝长公主之女,自然不会是孤身出行毫无助力,夏家,也是有高手护卫的。虽然夏言真当值带走了两个,那还有六个留在家中。
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