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问到的大夫姓王, 他叹了口气, 怜悯地说:“林大老爷摔倒时后腰撞到了地上的台阶沿子上, 硌到脊部两节当中,本来也不至于伤到如此之重,但二老爷随即扑在他的身上, 这是实在太沉了……”
大家不由得看向二老爷林志明的大肚腩和厚厚的身板, 太沉了,只要想到这身板若是压到自己身上,怕不是要吐出血来, 这般被他压着腰骨,怎么可能不断。
哭得迷糊的林老太太坐在一旁已缓过气来,满脸的泪水也顾不得擦, 扑过去一把抓住躲在她身旁站着的林志明的胳膊,又拍又打,哭道:“你对你大哥做了什么?你这个孽障, 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就这么伤了你大哥?”
陈氏根本不听林老太太哭叫些什么,她转过眼珠, 定定地望着林志明:“那么二弟, 你为何要这么做?”
林志明不自禁地后退一步, 他本来就已经害怕之极,这时看着大嫂的目光,不知怎的有一种极其不安的感觉, 大嫂她怎么没哭?她脸上怎么的一滴眼泪也没有?她……她这么看着自己, 像是看着看着……可是, 他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啊,他只是……他只是问问他大哥,为什么要吃独食,为什么不分点好的给他们,为什么不管他们死活啊,他怎么会想要害大哥?他不想害大哥的啊。
他张大嘴,又闭上嘴,又张大嘴,惶惶然四顾,还没想到要说什么能说什么,陈氏又盯着他直直地慢慢地问:“二弟,你大哥是哪里得罪了你?让你不开心了?你就要弄死他?”
林志明跳了起来,惊惶地叫:“不不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我没有,我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小心,是的,真的,我只是不小心……”他求助地望着林老太爷和林老太太:“阿爹阿娘,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怎么会害大哥啊!”
陈氏仍是定定地朝着他,一只手直直地指着榻上昏迷不醒的林忠明,面无表情地说:“那么他是自己摔倒的?他拉着你自己摔在台阶上,拉着你压在他身上好方便压断他自己的脊梁,是吗?他是自己想找死?”
她的目光太过幽深,她的语气太平静、太没起伏,团团围着的一众人等却都不禁打了个寒战,林志明被吓得倒吸一口气,声音自动消失了,只是一脸无助地望着父母。
林老太爷完全没心情理会他,他此际的心里悲痛之极,林忠明自幼聪慧,最难得有一份正直,他把他从小就带在身边走南闯北,十几年手把手地教他,他幼年时,自己见一个人谈一桩事都要耐心地细细教与他为什么、怎么做,或听他的判断再纠正他的不足和失虑,或让他看自己的应对再自行分析,多少年来一点一滴、自小而大,仿佛都在眼前。他慢慢长大,渐渐能与自己把酒畅谈,指点江山,两父子默契非常。渐渐他能独当一面,他便慢慢放手,看着他成功谈下一笔笔生意,成功开出一间间旺铺,与合作者商谈愉快,结交众多有力人脉,长袖善舞,却仍能把稳本心。再后来,他就全然退了下来,只是当林忠明远行时,他便在家中主持,加起来三十年了!三十年父子相得。
他承认,他与长子两父子的感情十分深厚,这份感情远远胜过与次子、三子,他得意于长子远胜于自己,一代胜过一代,林家只会更好。
而林忠明在经商上是一把好手,在家中亦是长兄如父,把一个家所有人都护得风雨不透,就像是一个定海神针一般,二弟三弟捅了篓子,他不声不响地去善后弥补,几个侄子不懂事,他请了人回来教习,虽然因为不能管到弟媳的教养上而收效不大,却总还能震慑一二,就连族人若是无辜出事,他也回护有加。不知让林老太爷省了多少心,享了多少清福。如今这般,就如同生生地把林老太爷的心肝给摘了下来,痛得他几不欲生。
林老太太却不然,她虽然也是非常心痛林忠明,但是林忠明自幼便由丈夫教导,且在不大的时候便离了她身边去,次子三子才是自小而大依依膝下,由她亲自教养长大的,虽恨次子莽撞伤及长子如此之重,见他这般被长媳挤兑,心下就有些不愉,但看着床上的长子,也没了心情计较,抿了抿嘴,到底没出声。只放大了声音哭起来。
因为林忠明施针在腰后,需褪下部分衣裤,除了林老太太与陈氏,其余女眷都已退出门外,林志明的妻子吕氏早从下仆的禀报中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心内焦急,一直在努力留意着正房内情形,此时见房内林志明如此害怕又无能为力的样子,便偷偷地跨进门槛,往林志明身后推了一把,林志明便直扑向长榻上的林忠明,他也算聪明,一边扑一边便哭出来:“大哥大哥,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弟弟真的不是故意的呀,大哥以前疼弟弟,弟弟都是知道的,这只是意外啊,大哥你醒过来,你醒过来帮弟弟说句话啊……”
吕氏赶紧退出房外,和两个儿子一起也哭起来。
大夫还在呢,哪里能让他扑到伤者身上,两人一起拦住了林志明,好言道:“大老爷可不能再碰上一碰。”
林志明就势跪倒在榻前,磕着头哭喊:“大哥你醒醒啊,弟弟错了,弟弟给你认错!” 哭着哭着,因为是真的后悔和害怕,便也哭出了声嘶力竭,跪倒在地上哭成一团。
他正大哭着呢,忽觉得颈部衣领一紧,整个人从地上被人生生往后拖了几步,一时无法跪稳,因为太肥胖,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