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问林展鹏:“二少爷你会如何处置那人?”
四明道:“押到官府。”
三水摇头:“不, 容易节外生枝。”
三人竟都不把林展鹏发的毒誓放在心上, 林展鹏心情再坏也不禁笑了一笑:“你们不怕我死无葬身之地?”
三水四明笑, 江陵也笑,最终三水道:“少爷你别逗了,林家既往不咎是林家, 官府可与林家无关, 是我与四明林溟一心要做守法良民的,又有什么错。”
林展鹏摇摇头:“官府如今情状不明,的确容易节外生枝。我没想到他竟然真会自己站出来, 不过是事急从权的法子罢了,我担心牛捕头今日便会来家中搜查物证,才用了这等法子尽快解决。林溟, 你要记得,这个法子不可取。”
江陵点头:“若行凶者因自首便可以得巨款且无惩罚,一则容易令人心生贪念恶念;二则令旁人忿忿不平, 后患无穷。”
林展鹏长叹一声:“此事如果能了,家中因我这法子引起的后患还需要时间去慢慢平复。”
三水安慰他:“若不是二少爷当机立断, 凶器被牛捕头找到的话, 林家连弥补的机会都不会有。”
一时四人默默。
江陵却很快抽离出情绪, 对林展鹏道:“二少爷,六天了,陈知府到现在也没有回音过来。”
林展鹏点头:“昨日在堂上我也觉得不对劲, 大舅舅怕是出了事了。”
三水一惊, 随即恍然道:“这样便说得通了。”
何以刘知府忽然变了态度, 怕是他那一层级的官员已经得了内部消息得知林家靠山陈知府已经不能成为靠山,所以也就不再偏倚林家,又或是得了对方的好处,便由得事情发展顺其自然。
陈知府没有回音过来,派了去送信的林家家仆却在清晨拂晓时赶了回来。
林展鹏一眼看到风尘仆仆的家仆张皇的脸色时,便知道自己的预感成真了:大舅舅出事了。
派出去送信的是个年轻健壮的前院仆人,是林忠明的心腹之一,如今听命于林展鹏,他用了六天时间从衢州和温州打了个来回,实在是拼了命了,此时精疲力竭,一见到林展鹏便倒了下去。
林展鹏令人喂他喝下温水,那仆人甚是着急,稍有缓和便迫不及待地要说话,却发不出声来。林展鹏心中也极是着急,却因为已经有了判断,便不催他,过得一会儿,仆人又喝了一盏温蜜水,方哑着嗓子出了声:“舅老爷被下了狱了!”
所有人都震惊非常。走到前院的陈氏失措之下一跤跌倒,失声道:“你胡说什么?!”
她昨夜因林展鹏归家十分高兴,又因林展鹏号令全家婢仆举证内贼吵闹非凡,如此便一夜未睡,早上听闻派去温州送信的仆人回来了,便也匆匆赶到前院,岂知刚进前院便听到这般噩耗,几乎以为自己疯了才听差了。
林展云迟了一步也赶到了,赶紧上前和丫头一起扶起陈氏,却安抚陈氏道:“阿娘,且听福全说来。”
送信的仆人林福全也顾不得行礼,继续哑了嗓子说来,这次吸取了教训说得慢了:“我到得温州之后,才知道温州以北沿海又遇了几次倭寇,海战失利,因有境内百姓渔民通贼而官府不查,温州府城内也极是紧张萧条,舅老爷便因此获罪暂押入狱,以待上官到来决事。”
陈氏听得仔细,一时之间只觉天旋地转,不敢相信。
林展鹏忽道:“阿娘别急,大舅舅未必有事。观刘知府态度,虽对咱们家颇为不善,知府夫人却并没有拒阿娘于千里之外,此次更是放我回家,我觉得刘知府应当也并未认定了大舅舅不能翻身。大舅舅为官多年,朝中未必没有依靠。再则也不是大舅舅自身有罪,反而更像是迁罪,这种事情并非没有发生过。”他转向林福全:“福全,你和大舅舅府里的人接上头没有?”
林福全点点头:“温州府城进出都查得极严,不过我走的时候拿了户籍,进出倒是顺利。而且舅老爷虽然下了狱,舅太太表公子他们却暂时还没有搬出知府后院,正在找地方搬。我没有见到舅太太他们,只见到了舅老爷的长随,他只说此事可大可小,端看上头的意思。我与他讲了林家发生的事情,他只说不能认下杀人罪名。”
林展鹏与林展云相对苦笑,这便是没有外力可借,要靠自身了。
如果真的是许家所为,许家竟然能预先知道陈知府会出事,然后做下此局,所图不可谓不大,也就说得通为什么金龙衢三地大商家会异口同声说得到过林家传递的消息、令他们不能收汪峰的宝石。在他们眼里,林家内部出事,无人当家,外部靠山陈知府又出事。这简直是天降良机,林家何异于案上鱼肉。
林家合该有此一劫。
兄弟俩相视一眼,不自觉得伸出手紧紧握在一起,眼中俱流露出不屈的神色。
林展鹏道:“阿兄,今日还要开堂,牛捕头说不准就要来家中搜取物证,你……”他看了一眼三水和江陵,道:“你和林溟留在家里不用去听审。三水四明随我去知府前衙。”
他补充道:“林溟心思敏捷善变通,若有意外情况,说不定她会有办法……只是也许。”
林展云点点头,还没什么反应,陈氏已经先看了过来,她盯着江陵看了片刻,眼神复杂,却没有开口说什么。
果然辰时正,有衙役过来请林展鹏去知府衙门,林展鹏换了件干净的衣裳,随衙役离去,三水和四明跟在他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