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病了?”皇帝的语气有几分愕然,“太医院那里是怎么说的?”
虽说已经有了四女一儿,还有一个在肚子里,但父亲对孩子们的爱却显然不会因此被分薄,尤其点点,因为之后紧跟着就是个弟弟,所以特别得他钟爱,皇帝在这件事上多少有点迷信的:徐循曾被文皇帝夸奖过有福运,没准,这份福运也被带到了她女儿身上呢。
不过,这几个月他见点点的次数是不多,皇帝本来去太后那里请安的次数就不是非常频繁——反正不会比他去永安宫更频繁。再加上每次过去也不会呆太久,和点点相处的时间的确大幅减少。现在听说点点病了,当家长的心里除了着急以外,多少还有些愧疚,总觉得自己对女儿是有点关心不够。
“请了刘太医看过。”来报信的宫女回答得中规中矩,“说是似乎没有大碍,不过是长牙时常见的低烧罢了,只是点点这一回可能本来火气也重,又有点伤寒,反应特别大,老哭,老娘娘有些慌了。”
徐循进南内也就是三个月多一点的时间,点点在太后手上可能还是第一次得病,不过在徐循那里,因为长牙而生病了好几次了。有几次皇帝也在的,这孩子身体健壮,哭起来声音也大,他对太后的担心是心有戚戚焉。“既然太医说了无碍,那就暂且先这样好了。”
那宫女没动,“老娘娘问,此事是否该向南内那边报个信儿。”
皇帝顿时就明白了太后的用意:老人家这是有点等得不耐烦了。
说实话,立后这件事该怎么处理,皇帝还没有想好。现在反正立太子、废后两件大事都办妥了,余下到底立不立后,立谁,何时立,除了太后以外谁也没有资格催促皇帝。而太后毕竟又是发过话的,这件事凭他自己处理,所以现在虽然不耐烦了,但也不好直接催问,只能是这样委婉地把点点的病小题大做一番,来试探皇帝的口风。不然,小病而已,又无大碍,一般来说这样的事都不会特地遣人来告诉皇帝的,顶多就是和皇帝身边的宦官打声招呼,让他提点着皇帝,有空了多去看看生病的子女。
一眨眼已经进去三个月了,虽然现在待遇是大为改善,但毕竟还是没有从南内出来么,老人家对庄妃一直都是深有好感的,就算不说继后的事吧,想要帮一把,助她从南内出来,也是很正常的事。——老人家如此行动,倒是越发证明了徐循和她完全不是一条心,不然,她都根本不会派人到乾清宫来。
虽说徐循想要躲清静的心思并没有改变,自己几次过去探望的时候,她在南内貌似也过得挺开心的。但现在点点病了,不说徐循自己,皇帝的想法都发生了变化:孩子毕竟还是跟着亲妈最好,不然,连皇帝都是放心不下。太后虽好,但毕竟年岁大了,再怎么照看,还能比亲妈更上心吗?
“让她去看看吧。”他立刻下了决定,“马十,带人去把徐氏接往清宁宫去。我这里……”
他犹豫了一下,“我这里一会儿也过去。”
毕竟是皇帝,还是有公务要处理的,几位重臣都在入宫的路上了,一会就要开会,这都能理解。马十带着宫女,很利索地就去了南内,一路还把轿子什么的都给备上了。可到了宜春宫前,他却不让清宁宫来的宫女进去,只说,“姐姐在这稍等一会儿,我这就去接娘娘出来。”
这宫人稀奇地看了马十几眼,方道,“公公但去,奴就在这里候着。”
很显然,她对庄妃在宜春宫里的待遇,动了点疑心。
正是暮春时节,宜春宫的楔园里一片芬芳,马十从甬道里一路走来,远远地就听到了庄妃娘娘和巧巧的笑声——这一大一小,是又在后花园里打上秋千了,虽然不能打得高出墙头那么嚣张,但也是翻出了许多花样,这会儿是巧巧打给庄妃看,马十才进楔园,就见到她瘦小的身躯,灵巧地在秋千上翻了个跟斗,配合着秋千晃来晃去的幅度,居然还稳稳地落脚在了木板上,没有一头栽下来。
庄妃娘娘呢,靠在树边上笑着只是拍手,面色红润笑容满面,看起来哪里有半点冷宫禁闭的幽怨样子?马十暗暗擦了擦冷汗:还好没让清宁宫的人进来,不然,还不知回头怎么和太后娘娘回报呢。
这边使劲把庄妃娘娘往外捞,那边却是‘此间乐,不思蜀’,太后娘娘要是知道了,那得多生气,马十都不敢想。他快步上前,向庄妃娘娘把来龙去脉叙说了一遍,“皇爷让您现在就过去清宁宫……”
徐循当然是一下就没了玩笑的心情,恨不能插上双翅,立刻就飞到清宁宫去。
这三个月里,要说不想女儿那是骗人的,很多次徐循都想要请皇帝把点点接到南内来。但这么一来,势必要和清宁宫那里大打交道,也就失去了继续住在南内的意义。好在以前孩子也就是一天抱来和她玩一阵子,平时衣食起居自然是有人照料,而且这个待遇也不会因为她的获罪而改变,其实少了母亲,很可能点点都是意识不到什么的。
当然,在大人来说,理性上的认知是一回事,感性上的思念又是另一回事了。一听说点点病了,徐循心里这个煎熬啊,和皇帝一样,在担忧之外,浓重的还是愧疚:早知道,就是再麻烦也要把女儿折腾来和她一起了。能亲眼看着,心里总是好过点的……
她身上穿的还是棉布衣裳,要去清宁宫总是要换一身的,徐循随便扯了一身袄裙套了,根本也顾不上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