售票小哥对这种“家长型”的顾客颇为关注,还稍带了点排斥,生怕他会冲进去闹事。
两个人面面相觑,像是相持不下。
“大爷……”售票小哥小声。
周国槐这才回过神:“容修?容修啊,他们喊的是容修?”
“啊,是呀!您也知道我们家驻唱?就是容哥。”售票小哥的语气里满是自豪,“我们容哥在井子门有名呢!”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周老爷子表情似哭似笑,似惊似喜,以致于瞧着十分狰狞。他原地打了个转,忽然驻足,垂眼默了默,片刻之后,仿佛下定什么决心般地,从上衣兜里掏出钱包,抽出一个薄薄的小本,那是一个工作证,表情一敛,沉声道:“孩子,我是首都电视台的,想见见你家的驻唱小伙子,我叫周国槐,和容修是朋友。”
“……”售票小哥一时没反应过来,着实呆住了,无意识地伸脖子瞅了瞅老先生递过来的工作证,猛地瞪大眼睛。他想起,开工之前在员工休息室,容哥讲起下午遇见的那位周国槐老先生,再看证件上的资料信息,不禁大叫一声,一拍大腿:“啊!周老师?原来是您啊!”
周国槐挺了挺胸,“嗯。”
售票小哥眼珠儿咕噜一转。
小服务生们刚才还在私下讨论呢:容哥身为晚辈,不愿意攀结权贵,对周老先生更是不上心,大家都以为大导演的这条人脉可能要断,都惋惜扼腕不已——毕竟人家是那么大的领导,就算再看好,也不可能上赶着来和小辈攀交。
没想到,周老先生居然……亲顾茅庐,礼贤下士,主动登门来找容哥?
?!
售票小哥:“!!!!!”
红兆。
大吉。
上上签。
——只有容哥好了,小渡才能好;小渡一旦好了,大家就都好了。
这逻辑没毛病,是6号渡口的小服务生们背地里一致认定的事。
周老来了!
这是天降机会啊,一定要替容哥抓住才行。
只见售票小哥身姿一挺,神色一肃,崇敬地看了周国槐三秒钟,忽然又笑嘻嘻犹如店小二,颠颠从售票处后头跑出来,亲自接待老领导:
“瞧瞧,您来检查工作,还买什么票啊?您是老文娱工作者了,咱家请都请不来的贵客呀!
“周老师,请这边走,我们容哥一会就要登台了,他今儿晚上还念叨您呢!
“老师,下次您来了,一定要先打个电话,我们容哥亲自接待您,还可以给您留个好位置!
“别别别!千万别!我要是卖了您门票,我们苍老板一定会开除我哒!
“这边,快请进。”
周国槐:“……”
哎哟,好热情哦。
两人你推我搡,老周手里拿着手机,硬是要扫个码,却拗不过身强力壮的售票小哥,只好“这孩子,这孩子”地咕哝着被他推到了二道门前。
莫名省了六百块钱。
售票小哥连连给迎宾兄弟使眼色,两人用力地拉开了双开大木门。
*
舞台后头的暗影里,乐队成员们围着容修,连李黎明也在当中,他们在容修语速极快的交代下,咬牙跺脚地死记硬背,在容哥小声说“在演出过程中,不管自己出了什么失误,都不要慌乱,一定要相信伙伴”的时候,大家互相交换了一个坚定的眼神,双拳紧握,重重地点了点头:“容哥,合作了这么些天,我们明白的。”
“多注意我,看我信号。”容修笑了笑,“行了,开工。”
“等等!容哥,等等!”李黎明忙道。
“怂什么?”大伟瞪眼睛。
“靠,谁怂了?我们少了一个步骤。”
李黎明小声说着,忽然对大家伸出了手。
这位自幼对“摇滚乐和流行歌曲”充满diss的古典钢琴高材生,此时此刻,就像球场上的运动员一样,环视了一下他的金属乐队伙伴们,他说:“战斗要有仪式感,对,这次不是演出,是战斗,一起加油?”
乐队成员们不禁愣了愣。
容修眼中漾开一丝笑意,抬手搭在他的手上:“加油。”
然后是多宝,大伟,贝斯……
“加油!”
“嗯!不怕,天塌了一起扛就是了。”
“加油!”
“容哥,我们不会给你丢脸的!”
这是年轻的小伙子们第一次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快感——很带劲儿的那种,紧张、兴奋而又感动,仿佛心口涌出一股热血,为战斗,为争脸,更为伙伴。
这就是band。
乐队各就各位。
*
售票小哥把周国槐三人安顿在吧台,吩咐芭蕾给他们拿了啤酒。
小徐要开车,拿了瓶矿泉水喝。周国槐也不喝,把瓶酒递给小王,小王也不客气,干脆一人拿三瓶,先灌下一瓶,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下在下班时间还要听老领导教训的郁闷气。
小王小徐跟周老导演很多年了,两人虽然都叫“小”,其实都不小了,两人一个四十二,一个四十五,只是在周国槐眼里,还是年轻人呢。
“少喝点。”小徐小声说,“明天还要早起上班。”
小王咕哝着:“没事儿,酒量大着哩。”
“还以为自己三十岁?”小徐说。
“啊,是啊,我十八,还没过青春期。”
“……”
还青春呢?
儿子都快青春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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