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大长公主之子,陛下钦封的襄郡王,自己只是长在乡野,满门被流放的文昌伯之女,为了能够配得上他,为了陛下能够允婚,过去的四年她几乎搭上了整条命,原来这一切不过都是她的妄念!
四年前她为了能够在众权贵中崭露头角,在梅花桩上起舞,摔下来断了腿,在京都被嘲笑了好一阵子。
为了练琴,手指磨破生茧,再磨破再生茧,那时留下的疤痕,至今不管用了多少药膏都无法去掉。
她出自乡野,怎么做都是比不上自小被书香熏陶的大家闺秀,学礼仪时,被嬷嬷的教鞭抽的体无完肤。
只因听他说了一句腹有诗书气自华,便日夜挑灯苦读,冬夜那般寒冷,熬的她大病一场,差点就去地下跟亲娘相聚了。
三年前邻国使臣出使,恰好使臣是杀害襄郡王父亲的将领,是她以身试蛊,以保万无一失,使臣在出了边境暴毙!
两年前秋猎,为了护他们虎口脱险,三哥哥葬身虎腹,被找到之时,只余束发的玉冠和一堆白骨!
今年春日襄郡王被暗杀,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她一弱质女流挺身为他挡剑,最后还搭上一心爱慕她的杨少将军一条命!
杨少将军断气之前,襄郡王发过誓一世只娶自己一人,这一生都将她捧在手心之中。
言犹在耳,他却已移情三姐姐,还合谋将自己杀害,她恨!真的好恨!
若有来世,她再也不要遇见他,再也不要爱上他!
若可以重活一次,她宁愿坠入阿鼻地狱,也要这对狗男女血债血偿!
一行血泪自眼角流下,甄招摇睁的大大的眸子被抽去了最后一丝神采,整个人变得狰狞而可怖。
甄招珞吓得跌坐在地上,良久才伸脚去试探,此时甄招摇的身体已经凉透了。
她死了,凄凄惨惨的死在了出嫁前夜,睁着一双眼睛,死不瞑目,与花红簇新的闺阁格格不入,却应了这冬夜的寒冷萧条!
想到这里,一丝凄凉的笑意在甄招摇嘴角绽放,原来姐姐与母亲早已知晓她不是甄招摇,明明恨不得她死,却还虚情假意待她如亲生!
原来视她如掌中至宝的襄郡王也知晓她是一个冒牌货,却还为娶她为妻与陛下对抗整整四年,将她捧上云端,又在新婚前夜将她拽入深谷,要了她的性命!
甄招摇躺在雪地上,望着头顶刺目的太阳,正是迎亲的时辰,应该是她顶着凤冠霞帔,盖着鸳鸯戏水大红盖头上花轿,此时却换成了她的三姐姐……
那对狗男女连死都不给她一个痛快,她为何要让他们双宿双飞?她要阻止这场婚礼!
甄招摇忍着身上的剧痛,双手撑地努力的爬起来。
小儿般纤细的手粗糙至极,遍布大大小小的伤口,她做了多年的冒牌大家闺秀,就算从这山坡上被扔下来之时划伤,也不至于如此。
待她站稳了,拍了拍身上半指厚的积雪,才发现自己竟身着一件补丁摞补丁的粗布麻裙,脚上踩着一双漏了大脚豆的破棉鞋,棉鞋已经脏的看不出原来的底色了,但是隐约可见鞋面上绣着的寒梅。
甄招摇心中一惊,记忆回到了五年前,那时候她还没有认祖归宗,随着多病的母亲住在乡下舅舅家,日子过得极其凄苦,彼时她就有这么一双破棉鞋!
她震惊睁大双眸,似是确认什么一般缓缓抬起双手,手比她印象中的要小,从指尖到手腕脏兮兮的生着冻疮,明显不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该有的手!
甄招摇似是想到了什么,顾不得周身的疼痛,手脚并用顺着她滚下来的小路往山坡上爬。
定然是阎王爷怜惜她一生短暂而凄苦,让她临死前再看娘亲一眼!
五年前就是这一日,舅母告诉她有人在深山中遇到了一小处温泉,温泉旁良莠不齐的长着各种奇花异草,不知道有没有能治她娘咳疾的化橘红。
她听信了舅母之言,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不肯放过,遂天未亮便提着小油灯出发,无惧山中野兽,冒着大雪进山。
哪知这不过是个骗局,将她骗出去,剩她娘一人柔弱好拿捏,逼她娘将她卖给镇上的土地主王员外做第十一房小妾。
她娘未婚先孕生下了她,连累了舅舅一家名誉扫地,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又恰逢表姐说亲,因着有她娘这么一个姑母,表姐多番被人轻贱,惹恼了舅父舅母,就想到了用她攀上王员外的计策。
她娘愧对舅舅一家,但又不肯同意她去给那年过花甲的王员外做妾,双重逼迫下,她娘没等病死就撞在了喂牛的石槽上,当场身亡。
她娘一死,她要守孝三年,舅母的计划自然就落空了。
五年前她寻药途中不慎滚落山坡,醒来之时几乎被大雪淹没,顶着凛冽寒风,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继续往深山中走,若非同村的栓子哥救了她,她早已葬身野兽腹中了。
一路上她不知经历多少惊险,也没有见到温泉,夜半之时回到家中,她娘的尸身早就凉透了。
舅母李氏奸计未能得逞,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大骂她不孝,绝口不提温泉之事,只说娘都死了,她还出去鬼混,深夜方归!
表姐更是看到栓子哥送她回来之时,气得眼睛都红了,一巴掌甩在她面上,打得她当场晕过去。
唯一至亲过世的重大打击下她有口难言,就这么被人瞧了热闹,也坏了名声,待她再次醒过来之时一切已成定局。
舅母趁机提出让她是王员外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