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冰几天没出门,随八王夫妇出来也没有觉得快活,有些怏怏地跟在紫云身边。
几人来到一处府邸,虽高墙大宅,总觉得缺少了些活气。紫冰抬头不见匾额,进门后见院中甚是空旷,地缝中有野草微微摇动,又见八王神情凝重,也不敢多问。
进了正厅,厅中已有几个男男女女在跪拜桌案上的牌位。见八王来了,几人上前施礼,毕恭毕敬道:“王爷王妃安好!”八王夫妇忙回礼道:“诸位兄弟姊妹,这使不得。”
紫冰见过柴郡主与八王亲近的兄妹情谊;燕王妃虽平日不大参与宫廷活动,见到八王也是以四弟呼之;今日这些人为何如此生分恭敬?待八王一行依礼参拜完毕,紫冰凑到桌前才明白——那案上的牌位是涪王赵廷美的。
赵廷美当年贵为皇弟,又曾为开封府尹,身份何等尊贵。不想后来一再贬黜,英年早逝。死后虽追封涪王,看这情境也是凄惶。
紫冰心中一口气咽不下去也吐不出、噎着难受,便告假出去透透气。紫冰见丫环随从都被留在院外,院中只一个老家院在洒水泼地,凑上前问:“老人家,这院子可是许久没住人了?”
那老者瞧她一眼道:“住人?涪王据说是谋反被贬的。没连累子孙,还能在身后有个地方祭奠祭奠,就算烧了高香了。”
赵廷美的死,紫冰是听说过的,可置身院中,紫冰还是觉得有寒意袭来。
“冰儿。”紫云与赵廷美的子女并不认识,寒暄一时就出来了。姐妹俩都有些沉重的在院里随便转转。
两人将将跨过通往二堂的拱门,一个男子便跳了出来,吓了她们一跳。两人见男子头发散乱、衣冠不甚整洁,掂量着是一疯汉,也不计较。那疯汉一会儿蹦着叫着、一会儿又跪在地上头如捣蒜。紫云医者仁心,好心上前一边安抚疯汉、一边为他把脉。
那疯汉安静了一时,又突然发起狂来:“让你害我!让你害我!”叫着便上来厮打紫云,紫冰疾步上前扑身拦住。那疯汉力气极大,可对紫冰来说,也不在话下,三下两下就扭住了。
众人闻声赶来,忙扶起歪在地上的紫云。八王回头一见,忙叫道:“紫冰快放手。”
见紫冰迟疑,八王亲自上前放开了紫冰束缚着疯汉的手。
紫冰心中迷影重重,若有所思地站在一边。
没想到那疯汉扑上来紧紧掐住紫冰的脖子:“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紫冰,别还手!”八王喝道,便上来解劝。
疯汉步步紧逼:“不是皇叔,不是皇叔!你为什么说是?”
紫冰不能还手,又被疯汉几欲崩裂的眼珠吓到,一时失了主意,被掐的喘不过气来。众人好一阵拉扯,才松开。紫冰软在地上喘着粗气,紫云心疼地抚着背给她顺气。
紫冰有些怨恨地瞅向八王,却见八王仍在抚慰满身颤抖疯汉:“别怕,别怕。你看看我,我是德芳啊。”
大概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几名宫人急慌慌地赶到跟前,跪下连连磕头:“小的们失职,惊扰了王爷,罪该万死。小的们错眼没瞧见,就……”
“行了。好好扶起来,以后若是再不尽心照料,仔细着!”
见宫人扶着疯汉走远,紫冰才撑着紫云的手臂起了身。紫云也怨八王不顾及紫冰:“王爷也不怕紫冰受伤。他一个疯汉,紫冰能怎么伤他?”
八王别有深意地瞧着紫冰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紫冰心中恐惧那个答案,又期待那个答案。
“他是我的堂弟,当今皇上曾经最钟爱的儿子楚王赵元佐。”
待其他人都散去了,八王道:“这里原来是小叔叔的府邸。忽然有一日,小叔叔因为谋反败露贬黜出京,死后虽追封了涪王,连他的生祭,你们也看到了……元佐和小叔叔的关系最好,都说元佐就是将来的太子,谁会想到竟成了这样。在京城的王府里活着远比你们想象的要难。夫人,别怪我连累了你。”
紫云颇为感怀,安慰道:“夫君放心。你我夫妻本是一体,自然是祸福共担!”
八王又对紫冰道:“不是我不让你和云龙来往,只是你们都太年轻,很多事还要慢慢磨练。让你日日去读书的规矩不能改。我宁愿让你现在怨我,也不愿将来遇事你不能自处而恨我。”
紫云姐妹白日里受了刺激,回府后都身心疲倦,各自回房,一晌无话。
晚间暴雨突至,书房里八王尚有公务没有整理完。听见雨声如千军万马奔驰而来,八王停了手头的公文,打开窗子。
这雨初来时极大,犹如来不及穿梭子的织机,只见经线垂暮天际。渐渐的,雨线有了缝隙,雨中的景物如带色的纬线,徐徐显出了色彩。墙角的芭蕉也渐进织出了纹路和样貌。绿光盈盈,愈见青葱。芭蕉的绿影后掩映的是清逸斋的后纱窗。一大片浣绿的碧玉渐渐也染起翡翠的光泽,那光晕冉冉变大,映出一窗跳动的微黄。想来是紫冰被雨声唤醒了,不知道这丫头经了一事……
八王看了一会儿雨打芭蕉,又坐回案前,刚翻阅了几个文书,隐隐约约听出伴着雨声有箫声响起。八王静静听着,想听听是怎样的弦外之音。
又过了一时,门吱的一声开了。八王并不睁眼:“祺瑞,什么事?”
“王爷,王妃来了。”
八王睁开眼就见紫云穿着家常的素色衣衫,钗环都褪去了。平日里挽成云髻的头发披散下来,愈见黑的深沉。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