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规矩,也是各家的体面。
不过今年乔家犯了难。
原因无他,乔家分家了。
寻常人家分家,分了家的就各自为家,各家的当家人送菜即可,然而乔家分了家并未向外说,这供奉的菜该由谁来出?还是各家给各家的?按照道理来说,乔家最大的还是乔老爷子,乡下人信仰的又是,分了家不供奉,就等于不用受祖宗庇佑,在乔老爷子看来,对自己的几个儿子都不好。
他虽然气孩子们不懂事不听话,但真要祖先不保佑孩子们,他狠不下心。可要祖宗保佑,就得各家出一份菜,这不就等于告诉全村的人,他们乔家分家了吗?
父母在不分家,分家必定有不可调和的矛盾,换言之,就等于告诉全村人,乔家人面和心不和。
乔老爷子觉得自己丢不起这个脸。
他在堂屋里走来走去,觉得内心焦躁不安,恰在这时,乔松禄来问他:“爹,给族里供奉的菜怎么办,是我们做了送来,还是……”
“滚,一群不孝子!”乔老爷子怒吼出声。
他的一张老脸,维持了几十年的尊严,万万没想到是在天启四年的这个春节丢得一干二净,一想到自己以后会成为全村人的笑柄,乔老爷子脸都气熟了。
乔松禄人老实,不敢再问,缩回了四房。
回屋里跟罗氏一说,罗氏就嘲讽的笑了笑:“你以为爹在骂你?才不是呢,爹只是觉得丢脸而已。等着吧,大哥脑子最多,他肯定愿意给爹想办法出主意的。”
乔松平的确会出谋划策。
他的法子很简单,让大家做了菜送到堂屋,乔老爷子将所有荤菜和素菜混在一起,权当是两碗菜送去祠堂那边。这个法子倒是简单粗暴,如此一来,又有各家做的,外面看起来又是一碗,里子面子都全了。大家都没什么意见。
然而各家的荤菜送上来,问题就来了。
如今分了家,大房这蛀虫啃不了骨头,手里头什么钱都没有,做不出像样的荤菜来。李氏是个抠门儿的,她竟不顾颜面,送来了一碗简单至极的炒白肉。
二房三房四房手里都有钱,各家送来的都是大菜,二房是送的烧鸡,三房做的蹄髈,四房稍稍简单一些,那也煲了整只鸭子的!
堂屋两老口年纪大又没用到灶房,慕绾绾对二老这种年纪的老人,尤其是白氏狠不下心,故而嘴上不说,实则是连堂屋的口粮一起准备了的。所以,堂屋那边的荤菜,也是山药炖排骨,一整锅的摆着,撑场面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些荤菜,谁能告诉二老要怎么凑成一碗?
素菜倒是不麻烦,大房送的炒笋干,二房的蒜香青菜苔,三房的南瓜汤,四房的胡瓜片儿,搁一起勉强能糊弄过去。
乔老爷子无计可施,又将乔松平喊了过去。
乔松平望着堂屋那些好菜,口水一直冒,悄悄咽了好几次,心里很酸:“二房三房四房当真是赚到钱了,供奉到祠堂去的菜全是好菜,这些菜,我平日里都没怎么得吃过。也真是手散,这种好菜放到祠堂里摆七天,拿回来还能吃吗?多可惜!”
他忍不住开口:“爹,要不还是送您那一碗吧,这些就留下,权当是儿子们孝顺您的。”
“胡闹!”知子莫若父,他那点心思乔老爷子还是能看懂,他阴着脸:“都是自家兄弟,我半截身子都要入了土还要祖宗保佑干什么,保佑你们我们乔家才会和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