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宝林没这么多钱,那考试的学生中也没谁能轻易拿出这么一笔钱来,都是世世代代务农的居多,他也不想给孩子们添负担。
丁宝林愁了几天,眼见着到了四月初五,他还没寻到人给孩子们作保,险些急得哭了。
“兄台,你怎么了?”
这日,丁宝林又被撵了出来,想到世道苍凉,他带来的学子纵然有本事,终究逃不过这样的路数,他丁宝林没本事,琢磨了一番去哪里找些钱来,还是屈服在金钱下,偏生数了全部的好友,都觉得借不出五十两银子,又不好开口找孩子们要,急得坐在桥边一直叹气,眼圈红红的几乎掉下泪来。
恰在这时,有个中年男人走过,见他身穿生员衫,便停下来问了一句。
丁宝林抬起头来,眼见跟前的男人个子瘦高,身上也穿了生员衫,只是男人身上的生员衫是秀才规格的,比自己的还旧,喜得发白,便哽咽着同他说起自己的困境来。
男人在他身边坐下,亦是唉声叹气:“不瞒兄台,我也是跟兄台一样的境遇。我本是陈县平远学馆的馆主,这次带了三个学生来赶考,平日里的至交好友皆避而不见,我去了别的廪生,竟说保一个学子要十两银子的保钱,我也是愁得不可开交。”
他平远学馆的学生比明阳学馆的家境还穷,那几个孩子如今都在绝望了,他们身上的银钱不多,怕是交了这保钱后,连住客栈的银子都没有,要被人撵出来了。
“你也是廪生?”丁宝林一喜。
那男人这才发现他身上穿的是举人的生员衫,脸上也现出几分喜色,忙站起身来行礼:“我叫陈秋平,正是陈县平庸九年院试的廪生。”
两人对视一眼,眼前豁然开朗。
丁宝林跳起来:“如此甚好,我替你学生作保,你替我学生作保,咱们谁都不用出银子了!”
至此,总算解了彼此的燃眉之急。
丁宝林问了陈秋平他们的住处,比明阳学馆的还远一些,房钱差不多,两人一合计,就让平远学馆的学生搬过来,两家人住在一起,方便彼此作保和照应。两个馆主携手而去,一时间皆大欢喜,一路上都在痛骂那些廪生败坏了读书人的风骨。
尘埃落定后,丁宝林和陈秋平的心总算放下,两个先生相见恨晚,便也常在一处吃饭说话。
到了后来,陈秋平退了房间,索性节约房钱,跟丁宝林住一间屋子,两人同吃同住,很快就成了至交好友。而平远学馆的三个学生很快跟乔明渊等人见面,说来也巧,那三个学子也都是陈秋平的嫡传弟子,几个嫡传弟子见老师亲近,自然也生出了亲近之意,后面两天,便也跟着乔明渊等人混书斋。
那三人一人叫田喜亮,一人叫邱为,一人叫白澍,俱都是好相处的,知道乔明渊是易县的案首,沈秋池是易县的第二名,哪怕三人个个年龄都比他们大七八岁,还是一口一个师兄的叫着,请教两人的功课学问。
于是,四人一行,很快变成了七人一行。
很快,到了府试开考那一日。
因为住得远,到了府试那天,才二更天就被迫起来了。梳洗了一番,各自检查了自己的东西,就往府衙去。走了一刻钟,街上提着的灯笼越来越多,再往前走,步子就慢了下来,隔着一条街,已经是人挤人。参考的学子、前来送考的人多不胜数,府衙门前比菜市场还热闹许多。
“老师!”
此时府城突然下起了春雨,这时节的春雨绵绵面面的,落在人的身上一时不会淋得湿透,但没多久浑身都浸润了,格外难受。大家人挨着人,连伞都没办法打一把,路面也很滑,没走几步,田喜亮就突然惊慌的喊了一声,原来是陈秋平不小心摔倒在了地上。
几人手忙脚乱的将老师扶了起来,陈秋平咧着嘴巴直抽气,想来这一跟头还是摔得挺严重的。
乔明渊等人见状,便都赶紧将丁宝林扶住了,丁宝林背了包袱,乔明渊忙给他将包袱拿了下来,放在自己的背上,另有一个篮子,沈秋池也拿了。如此一来,丁宝林轻车简从,倒是走得稳了。四人一行将丁宝林护在中间,大家往府城衙门走去。
好不容易才到了府城,此时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时辰。
府城衙门里点着灯火,到处都是人声,跟县试不一样,到了府试,搜身就变得严格了很多,学子们时不时的惊叫,也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
大家走在排队,他们也走过去排了。这时候才发现,大家已经被人群挤得狼狈不堪,全然没有读书人的矜持和斯文。
“我的帽子不见了!”陈秋平有些沮丧。
方才摔了一跤,想来是落在哪里没捡起来。
丁宝林也有些尴尬:“我的鞋掉了一只。”
乔明渊急忙低头去看,果然瞧见丁宝林只穿了一只鞋子,那袜子也湿透了,另外一只鞋子已经不知所踪。他心里一晃:“没有鞋子,一会儿老师是要去见知府大人的。”忙问道:“老师,这可怎么办,要不,我脱我的鞋子给你穿?”
“不用慌,不要慌。”陈秋平喘着气说:“那边有衙役挑了货在卖,你们先检查一下自己的考篮,看看有没有缺什么,现在补还来得及。”
这话提醒了丁宝林,他连连点头:“对对对,快看一看自己的笔墨有没有损坏,坏了就去补。”
大家就都原地放下考篮,开始查看自己的物品怎样。
“我的笔断了。”
“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