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次会试的题目是天启帝亲自出的。
面对九卿监考的六个人最先得知题目,看着那道题目,黎睿安、董志存和郑秋实的汗就下来了,手心濡.湿,几乎不敢提笔。
天启帝的题目是:“公道为何。”
这题目摆明了就是冲着今科会试的情况来的,也不知道是帝王想听听天下学子真实的想法,还是存了试探的意思。但凡是有点zz觉悟的人都觉得题目棘手,你要是直言不讳,难免笔锋尖锐;你若中庸,便显得平庸。胆子大的都得估摸着写一写,胆子小的看了题目都冷汗不止。
九卿叹气,觉得天启帝给了他们好大一个难题。
几人坐在上首,侧目看旁边临考的卫轻轩,更觉得头皮发麻。
那手捧勤龙杖的卫太师,简直是帝王悬在他们头顶的一把刀!
然而,不管主考官们如何为难,大堂上六张考案的学子们却表现各异。不同于黎睿安、董志存和郑秋实的忐忑不安,那另外三人格外扎眼。
林西澜得到题目之后便提笔,洋洋洒洒,一片千字文跃然纸上;
谢赟想了一会儿,涂涂改改,不多时也做完了文章。
两人无论是速度还是质量,都让人暗暗点头。
作为会元被夺的苦主,乔明渊无疑是最惹眼的一个。他看了题目,也抄了题目,之后便收起了试卷,在九卿及卫轻轩的眼皮底下,从行李箱里拿出了睡袋,大大方方的在身后铺开,又将慕绾绾给他准备的素食品拿了出来,其中便有一包方便面。然后,他熟练的生火,在小碳炉上架起锅,准备烧水。
“咳咳咳……”
卫轻轩见他如此,憋住笑,咳了几声压住笑声。
九卿却耐不住,其中一人问:“乔举人这是打算做什么?”
“回大人,学生有吃早食的习惯,今日忙着进贡院,还没来得及觅食,此时肚中空空,难以忍受,因此打算烧些水来泡面来吃。”乔明渊一愣:“不行?”
会试每场考三天,哪有不准人吃喝的?规矩摆在这里,不是不行,而是面对这些一手遮天的高.官,极少有举人会在他们跟前失礼,更别提大.大方方的煮面来吃,全然没把他们放在眼睛里的模样。九卿的脸色当即就有些奇妙,然而看了一眼旁边的卫轻轩,都没说话。
论官大,谁能大过卫太师?
卫太师都没开口,他们算哪根葱?
九卿忍了。
“咳咳,也不是不行,只是你既是要烧开水,不是什么大事,便让他们代劳吧。”他们只能说,示意金刀卫给乔明渊送些热水来。
“多谢大人!”
乔明渊似受宠若惊,忙起身行礼。
之后他如愿以偿得了开水,便在九卿眼皮底下开始泡面。那面条也是新奇,瞅着是硬.邦邦的,倒了开水后,便见乔明渊放入一包包的佐料,又用盘子扣了碗,放在一边。趁着这个时间,他请示了人,到大堂边去煎了个鸡蛋。鸡蛋煎好,泡面也好了,闻着格外香。堂中的六人都没吃饭,这会儿也正饥肠辘辘,这香味简直要人的命,林西澜写着写着,好几次都看了过来,拼命稳住了心神才写完他的文。
黎睿安是黎文希的旁系侄子,虽没生活在京城富贵窝窝里,却在一方是养尊处优长大的,何曾吃过这样的苦头。
闻着泡面香,在心里直接问候了乔明渊的十八辈祖宗。
另外两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腹中空空,面对着九卿监考的压力,本就虚弱不堪,如今更是被泡面击溃了最后一点防线。
几人都忍不住想,早知道要吃这份苦,还不如一开始就认了自己作弊的事!
其实不单单是他们,连高高在座的九卿都被这味道勾得馋虫动了起来,口腔里一直分泌口水,他们忍得特别难受。
只卫轻轩还有定力。
乔明渊敲了登闻鼓后,三司审理案子,他又回了乔家租的小院。这一个月里倒也吃过几次这个面条,知道其实闻着香,吃起来也就那样,吃一两次还新鲜,多吃几次就腻得慌,也就是饿的时候拿出来能果腹,要说好吃,远不如正儿八经做的面条。
他见大家被一碗面条馋成这样,还觉得挺好笑,憋笑憋得难受,索性借口入厕,离开了大堂。
九卿忍着那一阵阵香气,看乔明渊吃完了面条。
等他吃完了,却也不见他动笔写作。他给九卿行了礼,拉开铺在地上的睡袋,开始补瞌睡。考案之间用隔板隔开,其他几个人也看不见他在做什么,坐在上首的九卿倒是看了个明明白白。
九卿面面相觑。
乔明渊到底是来考试的,还是来贡院度假的?
乔明渊这一觉好睡,足足睡了一个多时辰,等他醒来,林西澜都誊抄完了文章,谢赟也正在写,就是最差的那三个都在提笔思考。
他起身将睡袋折好,放入行李箱里,看了看外面的时辰,从随身带的水壶里倒了水来喝。
见他还不动笔,九卿里有人忍不住了。
陆纡问道:“乔举人是有什么顾虑,为何还不动笔?”
没想到主考官会开口,乔明渊愣了愣,还是回答:“学生没什么顾虑,只是学生年轻,又不像旁人十年苦读积攒良多,打从县试起,考哪一科都是第一次,因此容易紧张,得找些事情做,放松一下心神,才能专注投入。其实学生也不是不动笔,只是没用笔写,其实脑袋里一直在思考要如何作答的。”
“……”
陆纡便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