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薇特震惊地盯着贵族女士离开的方向, 尤利西斯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我再迟来几分钟, 也许你就被她彻底迷惑了。”
“怎么可能?我只是有些意外……刚才她提到自己家里事的时候, 那种伤心和失落不像是假装的。而且就算如此,我也无法向她提供什么帮助,所以迷惑什么的……”
“只不过你仍然会因为不能帮她而感到难过。”尤利西斯一针见血地指出。
“啊……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但我想我至少能和她聊一下天,也许有了倾听者, 她就能好一些。”伊薇特知道自己的解释有些苍白无力。
“她的确不满意自己即将被安排的婚姻, 但那多半与自由无关,也许是她的对头, 她的眼中钉, 她互相攀比的姐妹有了一位更好的婚约对象, 她不甘心就此被比下去, 就耍了一些小小的花招。继母通常对前妻子女的婚姻不是很上心,可锡莱斯小姐要是凭借自己的能力,谈下一位显赫的未婚夫,继母当然不会蠢到拒绝这样的好事。”
“偶尔也会存在这样的可能吧?比如说想要与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却被父母指派了另一位陌生的婚约者。”
“你说的没错,但要是追溯到每一位贵族的祖先世代,正是一桩桩不自由的婚姻才成就了他们, 可以这么说,从中古世纪起, 他们选择配偶的方式从来就和感情没有关系。女方能提供什么样的嫁妆, 男方以后会有怎样的权势和财富, 这才是首选的条件。假如某家族领地的货物需要运送到首都出售,而另一家族的一块地卡在必经之路,每次都要收一笔过境税,那家的女儿的嫁妆里就包含了这块土地,如此一来,无论她是瞎是聋是瘸,继承人都必须娶了她。
锡莱斯小姐现在能在贴着金箔的大厅里跳舞,吃着温室种植的春季水果,都建立在祖辈的妥协和忍让上,倘若她要追求自由,那么就必须放弃由姓氏和家族带来的一切,这非常合理。”
尤利西斯说的隐晦,事实上中世纪的贵族大多数根本和土匪没区别,过境税什么的只是毛毛雨,当时规定马路上翻到的车辆、河海滩上搁浅的船只都属于当地领主,在道路上设置陷进、在海岸边制造虚假的灯塔坑害商人都属于常规操作,有的还带头打劫,假如真的有一段关键的道路掌握在他人手中,不想办法通过联姻弄到手,而让子女自由恋爱,这样的贵族多半已经无钱养兵履行自己对国王的义务,被收回头衔和封地了。
就连现在,倘若某贵族掌握着几家纺织厂,他同样也需要找一位家中有人在殖民地担任职务、拥有很大影响力的家族,这样他需求的棉花以及出口的大量布匹才能在市场上畅通无阻。
伊薇特知道他是对的,想来就连女王也只能在“合适”的对象中选择夫婿,除非她放弃登上王位。大概因为所有人的婚姻都不自由,所以这里才会对通|奸和情人如此默许和宽容吧?
站在走廊这边交谈,舞厅那边由无数大镜子和水晶吊灯形成的璀璨灯光就像梦境一样美丽,远远还可以听到由最杰出的演奏家弹奏的《兰德勒舞曲》乐声传来,她突然觉得,即使贵族家庭的子女,也不过是笼中的飞鸟,只是在笼里呆的时间太长,不知不觉,这样狭窄的方寸之地,也就成了他们眼中唯一的世界。
……
无聊……
兰开斯特公爵在舞厅中摇晃着酒杯,他假装没看见好几位淑女含情脉脉的眼神,连续两支曲子都没有下场邀舞,让她们一次又一次地失望了。
在跳舞的礼仪方面,男性和女性是不同的,男性作为邀约人有足够的自由选择什么时间向谁发起邀请,但对方接不接受就不一定了,而女性虽然可以随意拒绝谁,倘若她拒绝了某人,就代表她在今晚的活动中累了,无论是谁再继续邀请她,她都不能接受,否则就是极大的失礼。
兰开斯特公爵的邀请一向以极大的随意性出名,他并不靠长相家世和财富决定和谁跳舞,从乡下刚来到伦敦的土包子贵族女儿、近来丑闻缠身的夫人、陷入财务危机的落魄遗孀都接到过他的邀约,有的还因为这一点改变了外界的看法和自己的命运,所以他在场的地方就像现场抽奖活动,很多女孩子就连脚发酸发疼也不敢停下来歇息,生怕错过了一场幸运落在自己头上。
也许他累了,有些人心里想着,然后考虑要不要也放弃等待去休息,但又担心他接下来又踏入舞池,因此左右两难。
只有兰开斯特公爵自己知道,在锡莱斯家那位野心勃勃的女儿好几次暗中打量伊薇特时,他就把锡莱斯小姐列入他的主要观察范围。那个女人曾经勾引过他,方式算得上他所遇到过的女人里面最巧妙的之一,所以他对聪明人接下来的行为很感兴趣。
她似乎换了目标,一边留意伊薇特的位置,一边和一位圈中著名的色胚暗送秋波,直到伊薇特吃饱了出去消食后,她立刻向为她着迷的男伴说了什么,也跟着一前一后离开了。
然后兰开斯特公爵把他发现的告诉了“好友”尤利西斯,后者依旧毫无波动,只是在一支曲子的时间后,兰开斯特公爵失去了他的踪迹。
跑的倒是快,真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兰开斯特公爵无法离开这里,不然所有眼睛都会跟着他一起。
不一会,他看见锡莱斯小姐带着深沉的眼神又返回了大厅,刚刚对她神魂颠倒的男爵只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