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比洛多夫妇的宅子里出来,伊薇特牵着德尼丝, 稍微走了几家附近的邻居。
“请问您认识这个孩子吗?”“抱歉, 我想我没见过。”
“能耽搁您一点时间吗?我想问您是否在比洛多宅见过她?”“唔……我只被邀请参加过几次晚餐会, 但脑中没有关于她的印象……据我所知,比洛多夫妇只有一位可爱的儿子, 至于是不是他们亲属朋友的女儿,我就不知道了……”
独子?
“您确定是独子?”伊薇特追问。
“当然, 那是个天使般乖巧漂亮的男孩,只有被神祝福,才会诞下的珍宝。”邻居这么说。
男孩吗……伊薇特结束了交谈, 内心却陷入疑虑。比洛多太太穿着睡衣走出来时,胸前湿了一片,让她白色的睡袍薄可透光,那种湿迹集中在两边, 看起来就像是哺乳期的妇人奶水溢出沾湿了衣服似的。
而她抱着的儿子差不多和德尼丝年纪相当,就算有偏差,也不过一左右岁的差距, 按常理早已应该断奶了。
更何况被扔掉的婴儿床那么新,只不过上面的被褥弄脏了一大团,可布料其他地方依旧雪白干净,显然最近才使用过,否则要是一张白布铺在闲置的婴儿床上, 一定会很快沾上伦敦无所不在的煤灰。在德尼丝的作画中, 房子前的夫妇除了牵着一名儿童外, 手里还抱着一个襁褓,任谁看了也会认为那是一个和睦幸福的四口之家,并且那上面的襁褓正好与婴儿床能对应得上……
而且……
伊薇特总感觉自己刚才有些奇怪,德尼丝把杯子砸过去时,因为力气小只将它扔到了比洛多太太脚边。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她内心泛起了一丝遗憾。
要是砸中了就好了。
为什么会这么想呢?她正沉浸在思维世界中,冷不防却被德尼丝甩开手,小女孩挣脱她,向比洛多宅的方向狂奔,这时一辆马车正呼啸着驶过来,眼看就要碾过她,好在车夫没有开小差,用力往旁边拉住缰绳,温顺的挽马也听从主人的号令,收住了它们碗口大的沉重脚掌。
“下地狱的小x子!”车夫惊魂未定,粗鲁地大骂。
伊薇特连忙走过去,给车夫塞了点小钱,才打消了这位险些过失杀人的倒霉汉子的怒火。她随即检查倒在马车前的小女孩的伤势——刚刚虽然看起来惊险,但以她比普通人稍强的动态视力,可以确定马车的确没有撞到她,德尼丝在车停下前就踢到了路上的小石子,扑倒在地上,而不是被马车撞倒的。
“你没事吧?”伊薇特把德尼丝扶起来,却见她一张小脸满是泪痕,两只手不停地揉眼睛,但却不像是在擦眼泪,倒是把泪水和扑面的尘土揉成一道道黑黑的脏污。
是灰尘进了眼睛里?伊薇特阻止她继续揉眼,然后拨开眼皮,但接下来看到的景象却让她呼吸一滞!
德尼丝本来是个金发碧眼、宛如洋娃娃一样漂亮的小女孩,可现在她的蓝瞳仁却缩成绿豆般大小,让眼眶中眼白的部分显得更加大而醒目。并且缩小的瞳仁还以一种震颤的方式颤抖着快速转动,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人类,反而让人联想到变色龙那种总是闪烁不停的奇异眼睛。
几乎是立刻地,极具非人感的无机质瞳仁转过来锁定了伊薇特,然后像是里面存在某种绷紧的某种东西松弛下去似的,又渐渐扩张成正常大小。只是那眼睛变得木然,就算把手放在德尼丝面前挥舞,也无法聚焦,就像一对洋娃娃脸上装饰的玻璃珠眼球。
这是失去了视觉?
伊薇特感到一只小手曳住了自己的衣角。她无法说话,现在似乎还目不能视,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内心的紧张。
只是刚刚德尼丝的眼珠明显不对劲,难道说真正的异常是她本人?
伊薇特马上叫了一辆马车,把德尼丝抱了上去,一边暗自警惕她身上会不会出现别的什么异象,然后叫车夫火速赶往汉普斯特绿地。
可惜这次尤利西斯不在,温斯洛告诉她爵士先生收到组织来信去处理别的事了。
“有什么需要我协助解决的事尽管告诉我,我会尽力的。”温斯洛关切地说。
他随即注意到伊薇特的眼神,然后马上叫来人偶女仆,把德尼丝带到了另一个房间照料,这时候伊薇特才把之前遇到的可疑事件一五一十告诉他。
温斯洛听得很仔细,很出神,甚至在伊薇特讲完后还一直维持着开始的姿势。
“怎么了?温斯洛。”
“……啊,没什么,只是想起了某些回忆……”他轻巧地揭了过去,“但愿我猜的不是真的。”
“你是说,这孩子现在很危险?或者说她本身就是危险的一部分?”
“不,可能并不难解决,只是它也许会在人内心存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温斯洛幽幽怅惘着回答。
……
而在此时的比洛多宅,餐厅内依旧是一派欢声笑语。
“看哪,我们的宝贝学会自己吃东西了!你个多么了不起的孩子!”比洛多先生赞叹着。
“我还记得就在昨天,他急切地想要品尝一份烤牛肉,可又不小心把盘子推了下去……终于学会了,我们的小心肝真不容易……”母亲也抹着眼泪感慨地说。
就在他们旁边,整个宅子所有仆人都围成一圈,像是瞻仰奇迹似的,如痴如醉盯着在餐桌旁用餐的男孩。用餐时本不用如此多的人服侍,况且着其中还有最低贱的杂役女仆,她整天与抹布和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