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伊薇特就稀里糊涂跟着刚刚还用剑威胁她的不明人士从地下藏骸所跑了出来,一路上横七竖八的几具尸体让她暗暗心惊,走过一段长长的石阶来到地表,穿过荒凉的墓园,他们的马车就停在教堂外隐秘阴森的树林中,一位穿着仆人服饰的苍白脸中年人正安静侍立一旁。
“我知道您一定有许多疑问,但还请您先上车,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说。”温斯洛打开了马车的车门。
这是一辆封闭的箱式马车,两排座位一前一后相向排列,温斯洛示意她坐到面向前方的后排座位,也是比较舒适的位置。
她撩开车窗的窗帘,两人从马鞍的包中取出了另一套衣服,温斯洛换上了新的黑衣和同色礼帽,剪裁较之给她披上这件更为笔挺,似乎是某种制服,而尤利西斯则是带刺绣的洛可可式长外套以及装饰了羽毛的三角帽,让她想起《夜访吸血鬼》中的阿汤哥。
“写信给警察厅,这次没有其他目击者,他们知道该怎么处理。”尤利西斯从车厢后取出一个罩着深色绒布的鸟笼,里面有一尾毛色乌黑油亮的健壮渡鸦。
温斯洛点点头,靠着马鞍在一张小纸条上写了一行字,放在脚爪处的金属筒内,渡鸦拍打着羽翼很快融入了漆黑的夜空。
他们随即也登上马车,坐在了伊薇特对面的座位上,然后都摘下了面具。
这是两位大约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至少外貌如此。温斯洛有着利落的黑色短发,相貌端正,神情稳重,外罩深灰色马甲和黑色呢绒大衣以及同色的长裤,一丝不苟的白衬衣只在领巾的包裹下露出被浆得笔挺的领口。
而尤利西斯则显得花哨许多,漫不经心的蓝眼睛,金色长发用黑色缎带束在脑头,带着精美刺绣的浅色长外衣和马甲已然算得上十分绮丽,但领口和袖口仍旧奢华地倾泻着雪浪般的蕾丝荷叶边褶裥,看起来像个漂亮轻浮的花花公子。
他们一人坐的笔直,另一人则慵懒地斜靠在镶着软垫的椅子上看着窗外,坐姿端正的温斯洛和伊薇特视线不免碰在了一起,前者似乎想起什么,目光突然变得闪烁不定,脸也有些红了。
可怕的尴尬……
温斯洛是阿尔比恩人,社会风气比较保守,女士日常着装都是高领长袖裙,恨不得把把脖子到脚尖都遮起来,双手还要带上手套。刚才敌友不明,温斯洛并没有在意伊薇特的状态,但以后很有可能要共事一段时间,这就让严肃古板的他非常过意不去了。
伊薇特在他的反应下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尽管现在已经包的严严实实地,但她还是下意识紧了紧身上披着的外套。
“无知愚笨的阿尔比恩人,这种时候就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流淌着法兰西血液的尤利西斯仍旧支着下巴看着窗外,“还有您……真正的淑女懂得巧妙晕倒以避免陷入不必要的尴尬,没有谁会不知趣地拿出嗅盐瓶将您唤醒。”
伊薇特注意力转移向窗外。此时已经是午夜一点,工厂烟囱喷薄出的浓烟还未完全散去,灰蒙蒙的雾霭如同幽灵在城市上空游荡,为生计劳碌的市民已经早早躺在了床上,而属于上流人士的舞会还没结束,街道空无一人,只有一盏盏煤气路灯在薄暮中散发着朦胧的微光,让她可以窥见这座灰黑色的阴郁城市小小的一角。
光明与黑暗共舞,智慧与愚昧并存,信仰和怀疑同在,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这里是阿尔比恩王国首都伦敦市,1836年10月。
……
车轮在潮湿迷蒙的石板滚动,在无数阴沉古朴的悠久屋宅前驶过,向伦敦西北近郊行去,很快就来到了一片灌木葱茏的平坦原野。伊薇特作为魂穿的异界人士,并不知道这里是有名的汉普斯特绿地,近几年最受伦敦新贵青睐的居住区,无数侨居于此的外国富人和刚发迹的阿尔比恩成功人士通常选择这里建立宅邸和庄园,以避开城市污浊的空气。
长长的林荫道在悬铃木森林中延伸,通向一栋由红砖建成的漂亮别墅,与一路行来看到的其他庄园不同,它左右并不对称,环绕它的花园也呈现错落自然的状态,而不是修剪成平整的灌木墙,房屋有着法兰西优雅风格的复折式屋顶和浮雕竖框落地窗,并配以时髦的黑铁立柱和栅格围栏。
穿制服的仆人打开了外墙的黑铁栅格大门,马车一路向前行驶,停在了一扇浮雕胡桃木门外。
“为这位小姐准备沐浴的热水。”下车时,伊薇特听到温斯洛这样吩咐道。
她很快被仆人带到了楼上的浴室,当她终于进入一个装满温水的珐琅浴缸时,已经大略意识到这个世界科技水平可能不是很高。这栋豪宅的拥有者尤利西斯显然非富即贵,但这里连花洒喷头都没有,如果想要洗澡,仆人就得在楼下的锅炉烧热水,然后用人力一层一层提上来。
正想着,一位提着桶的女仆来到她旁边:“希梅内斯小姐,需要加热水请您尽管吩咐。”
那女仆脸色苍白,有着细得不正常的腰身,某种外物将连接胸腹的一段束成近乎像是沙漏形状。第一次亲眼见识到欧洲历史上万恶的紧身衣,伊薇特吃了一惊,连忙回答:“这桶加完足够了,谢谢。”
她使用的珐琅浴缸本质还是金属搪瓷,散热很快,泡一会就凉了,其实再加一桶也没有到舒适的温度,但伊薇特看了女仆的细腰,挺担心上楼时候闪到了怎么办,于是打算迅速洗完,不再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