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这一定是石棺的光指向我的原因,我将从古神之子的尸骸上获取新生,饮尽它的力量。
于是我秘密联络我的新伙伴,让他们在时间吞噬者将死之前,去煽动早已心怀不满的组织成员,向圣公会的高层施加压力。当时他们焦头烂额,信誉扫地,整个团体近乎瘫痪,我也趁乱潜入沙尘禁区——当然,由于此地核心的古神之子濒临死亡,尽管进入这里依旧会让人衰老,但速度十分迟缓,足够在我老死之前完成我的理想。
在那里,我看到了它。
它的外型像是一个肿胀的婴儿,皮肤像是斑驳发皱的羊皮纸,眼睛空洞而无神,巨大的头颅连接着小的不成比例的身体,双臂细长且末梢为节肢动物的利爪,尾椎骨还延伸着一条细长的尾巴……不难想象,现在的我和它的样子有几分相似。
从看到它的第一眼,它的影像就深深烙在了我心灵中,即使闭上眼睛也无法将之抹去。它被几根苍白如骨的锈蚀长箭钉在地上,浑身长满黑色的剧毒脓疮。
它快死了,就像重压之下即将枯萎的树苗。当它察觉我的到来,空洞的眼睛虚弱地张开,眯着眼俯视我。
这庞大而恐怖的惊惧化身,它目光锁定风烛残年的我时,我竟不能动弹分毫。身体像是疟疾一样抖得厉害,就连内心也在一点一点地崩溃。时间在感官中失去了意义,哪怕短短几秒,却像是永恒般漫长。最后,我失去了自我和思考的能力。”
“可您现在却好端端地在我们面前。”
“的确。但倘若不是命运的眷顾,我早就在那时死去了。时常在城市上空升起的银亮光芒救了我,这次是好几道那样的光,它们如流星般呼啸而来,重重贯穿了我前方的时间吞噬者,原来那些银光的本体就是插在它身上的骨箭,只要接触到皮肉,骸骨部分就像沸腾般迅速生锈,同时它身上的黑色脓疮爆发似的增生,带毒的渗液从破口溢出,脓汁油亮而饱满,如不断胀大的漆黑水蛭。
这是从伦敦来的最后一击,也耗尽了它仅有的一丝力量。它缓缓垂下头,在嘴的位置,一条黝黑的细缝轻微颤抖着,发出嘶嘶的气流声,然后就不动了。
此时,我才从呆滞的状态解脱,回过神却发现,它带着利爪的细长手臂正伸直了想要触及我,只差一点就要刺入我的喉咙,只是骨箭中的一支穿透了那手臂,将它永远定格在捕食前的一刻。
毫无疑问,一定是命运的安排!仅仅一瞬间,我就从猎物变成了猎人,赞美混沌宇宙的安排!
就像被本能指引似的,我着魔般撕扯着它腐烂如败革般的胸腔,触及到脓血时,我的手指在剧痛中融化,变为熟烂水果似的黑色污迹,但我并不在乎。它的腹内没有多余的内脏,只有一大团既像是神经、又像是根须线状物质填充了几乎所有区域,在这团乱麻中央,一颗内核似的心脏在缓缓枯萎。
它令我深深着迷,我明白是时候让虚假我死亡,让真正的我重生。我贪婪地嚼食着那颗内核,内心欣喜若狂,唯一的遗憾是不能品鉴它的味道,因为染毒的腐血在灼伤我的口腔和食道,除了像是在咀嚼一颗燃烧的火炭外,我体会不到其他任何东西。
我为了自由而摄食,我在吃神的孩子!随着每一口吞咽,我肢体变得怪异,骨节突出,穿透了皮肉,但比起身体上的改变,我的感知和视线变得从未有过的敏锐,令我大感惊奇。
我并不后悔,这痛苦是值得的,我抛弃了人类的形态,为了升扬而摄食,并随着崭新未来的降临而欣喜。
当我完成蜕变时,用我非同凡人的身躯遥望伦敦的方向,却看到那边不知何时起燃起了熊熊的大火,让半个天空都变得如同夕阳般血红。我的新形态已经不适合出现在凡人以及以前的故友面前,所以我并不知道城里发生了什么,但杀死时间吞噬者的银光骨箭,我自那以后却再也没见过。
这就是当年所发生的的一切。”
听完这个漫长的故事,在场的所有成员都深深吐出一口气。想不到就连慈父这样能力特殊、心志坚定的天才,在窃取古神之子力量的过程中,也经历了如此的波折……
这也更加说明,凭借人类的力量想要超脱凡俗需要多么大的努力,有时候也许不仅仅是实力和智慧能解决的,想要达成理想,恐怕更多要依赖巧合和运气。
没错,幸运!
这是他们在听完慈父的故事后印象最深刻的词语,前所未有的三十年战争、恰好身体不适的命运领域那位搭档、还有时间上拿捏得如此精准的最后几枚骨箭,任何一点出了偏差,慈父也绝无可能以现在的形态出现在他们面前。
“我们真的能超脱这个世界吗?我对自己的运气可一点自信都没有。”有人自嘲地嘀咕。
就算种种巧合凝结在一起,造就了慈父传奇般的经历,而且他至今也还受困于古神之子尸骸的后遗症。杀死它的致命毒箭的残余部分时不时在慈父身上作祟,有时候整个不可思议迷宫都能听到他痛苦如野兽般的嗥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