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西斯离开后, 房间里只剩下蓝道尔和蒙塔古侯爵两人。
空气出奇地凝滞, 他们不发一语, 像是在等待对方开口。
最终, 还是蓝道尔沉不住气,先质问到:“您以前就认识他?”
蒙塔古侯爵内心轻轻嗟叹,该来的还是来了。
“不错,我们的书信联络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以吸血鬼的时间观念来看, 很长一段时间显然是以世纪为单位纪年的。
“那么为什么上次您却不告诉我这些?还有他究竟是什么?圣公会的人有没有在认真做事?为什么他们内部还能出现这么大疏漏?”蓝道尔气冲冲地抛出一大堆反问。
在目前的世界,获得永生似乎只是神话中的故事。就连血族自己, 也不认为本身有着无尽的寿元, 毕竟上古的血族始祖们终究还是烟消云散。如影随形的厌世孤独感让很多血族认为,也许他们拥有的不过是不会腐朽的躯体,而他们的精神却在缓慢不可阻挡的、一步步走向消亡。即使传言声称,人类达到第八源质之后, 就可以获得永恒的生命, 可毕竟并没有一个真正八层源质的活人可以供佐证这个说法。
也许上古神话中存在一些,随着殖民热潮的兴起,包括两河流域、埃及、美洲古文明遗址被不断开发, 殖民者从尘封的泥土下面找到了大量不可言说的珍宝。比如一些描述半人半神的贤王统治下的国家, 他们在位的时间往往长达数百年;与之对应的, 远古的墓葬陵寝中, 也发现了数十例也许能间接证明记载真实性的东西, 像是图坦卡蒙一系血裔雌雄同体、手指如蜘蛛腿般细长的骨骸, 又像是美洲最早的文明——奥尔梅克人, 根据挖掘出来的贵族头骨,它们中很多都如同玉米穗一样高耸细长。
然而尽管这些骸骨的主人对统治自己的疆域始终很有兴趣,可总归还是死于非命,也不知道为什么竟无一例能活到现在,他们曾拥有的权势和财富也随之化为泡影。
如果现在突然有一个或了几百年的人形生物站在蓝道尔面前,他会第一时间怀疑这究竟是不是由眷族怪物伪装的。
“也许圣公会中有些人知道呢?”蒙塔古侯爵模棱两可地回答。
“这不可能!否则要是其他超凡者发现这一点,教会禁绝神秘学知识传播的行为将引起整个文明世界的愤恨,他们会成为公敌的!”
“只是我个人的猜想,毕竟他几乎每一次换身份,都与教会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教会里没他的包庇者,这一点很难做到。”
“那么他究竟是人类,还是帷幕另一侧的东西……又或者,他在这二者中更偏向哪一方?”
“不知道。”蒙塔古侯爵干脆地拒绝。
“亲王殿下!”蓝道尔还不死心。
“现在还不是你必须了解这一切的时候,蓝道尔。”蒙塔古侯爵无奈地回答,“你知道我们身处于一个怎样的世界,尽管它是如此残酷,但终究还是有它慈悲的地方,值得庆幸的是,我们周围存在很多谜团,阻断了我们的联想,让我们不能把所有的碎片彼此关联,否则理性生物自取灭亡的好奇会促使我们把拼图结合在一起,那么展现在我们面前的真相足够令我们疯狂。”
“您也说了,我们是理性生物,理性可以帮助我们的思想,阻止它滑落深渊。”
“不,理性只不过是真实表皮上化脓的疮疤,理性生物希望能用一个有迹可循的规律,去解释一些他们不曾了解的事实,然而理性却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它可以在一时对抗疯狂,但任何城垛终有倾颓之日,真正能作为依靠的屏障是‘无知’,而不是‘理性’。由无知构筑的安全岛是最稳妥的东西,既然可以远离一切真实,又何必去危机重重的黑暗大洋里探索呢?到了你该知道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
亲王都说到这份上,蓝道尔也不好继续坚持,因为服从亲族长辈本就是血族的根本教条。
在嗣子为自己的失礼道歉并离开后,蒙塔古侯爵又敲了敲窗户,只见窗外黑影一闪,却是尤利西斯从外面翻了进来。
刚刚他告辞离开的时候,蒙塔古侯爵就在蓝道尔看不到的地方,向他打了个手势,意思是请他挂在窗外稍等片刻,也是蒙塔古侯爵为了向老朋友证明自己清白。
毕竟蓝道尔刚才的目光侯爵也是看在眼里,知道他对尤利西斯产生了怀疑,就算他们双方之间多年友谊经得起考验,为了礼貌起见,他还是得向朋友说明误会的产生原因。
“您想必也很好奇他为什么会觉得奇怪?这事也是我疏忽,库房里有一张关于庞提安枢机的肖像画,被蓝道尔偶然发现。他当时问我,我假装不不知道,这次算是被拆穿了。”
“原来如此,我还奇怪是我哪里做错了什么,上次见面时他对我的态度还不是这样。”
“荣誉和诚实是我族最重视的品质,蓝道尔尽管不成熟,但他却也是我的骄傲,以他的性格,必定不会对外人泄露我朋友的秘密。”
对外人……尤利西斯想起还躺在病床上的某人。
蒙塔古侯爵也像是有默契似的继续说:“……不过,我那可怜的嗣子,似乎爱上了不该爱上的人。”
“亲王殿下怎么一点都不担心?”
“‘你要是知道一个人在恋爱中的内心的感觉,你就会明白用空言来压遏爱情的火焰,正像雪中取火一样无益。’”蒙塔古侯爵引用了一句莎士比亚的戏剧